烟火人间
男人什么时候最尴尬?
当老婆孩子伸手朝你要钱,但你的兜里偏偏真没多少钱的时候最尴尬。
桐桐的眼睛湿漉漉的, 眼睛要是能说话, 那一定是给钱给钱给点钱吧。
四爷能说没钱吗?
不能啊!
他一本正经的说她“我说, 你没发现你现在特别随心所欲吗?对以后怎么发展,根本就没有长期规划。”
这个啊……确实有!如今这年月, 属于做什么都能捞一笔的年月。感觉市场空白的地方很多, 你就往里砸, 一般要是不是十分坑的行业里,十个跳进去, 至少有八个会有赚头的。至于之后长远的规划,这个她真没做。
之前呢,是属于被身份所限制,反正就是技术含量低的,有赚头改善生活的就行。如今嘛, 四爷这么问, 也确实是有些道理的。
嗯!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是不像那么回事。
四爷就说“实业有这些都可以了,很不必再铺张。手里腾出钱来,拿钱去投资其他行业, 来钱比这个快。”
紧跟着就是网络上时代的到来,做这些方面的投资,确实比现在这么劳心劳力好太多了。人也就彻底清闲先来了, 节奏也能慢下来了。这才是养老的正确模式。
林雨桐认可四爷的话, “但是我现在这不是已经答应人家了吗?”
“那也别往里面砸钱。咱家的钱干点什么不好?”反正坚决不承认真拿不出钱来, “咱家自己酿的米儿酒你叫罗胜兰尝尝,别的话啥也别说,看她咋说?”
用方子入股?
这个倒也不是不能成。
躺被窝里了,林雨桐看着他睡的特别坦然的脸,问他说“咱家还剩多少钱?”
虽然卡是自己的名字没错,钱也全在自己的卡上也没错,但是吧,这怎么花自己是从不过问的。
她现在真觉得,大概家里没钱了。
四爷表情半点不变的摸了摸桐桐的脑袋“记多少钱干啥,怪费脑子的。反正有你花的,有家里花的……”
林雨桐“……”好吧!你说的也挺有道理的。其实做一个被男人哄的傻女人感觉也还行。
需要装傻的时候,别太精明。
然后两人很愉快的决定绕开这个关于钱的庸俗问题。
周末的时候,林雨桐选了一坛子自家酿的米儿酒,然后叫因唯去给罗胜兰家送了。
因唯懒的出去,在两家的栅栏墙上喊罗胜兰的闺女,“衣衣姐,在家没?”
“在呢!”那边的门开了,出来一个穿着运动装的漂亮姑娘,手里正拿着画笔呢,见是因唯,就笑了笑“又给我们家什么好吃的?”
“酒——吧?”因唯瞧着跟自家喝的包装有点不一样,但估摸着就是酒,“给罗阿姨尝的。”
“成!替我谢谢你爸你妈。”她笑着将东西接过去,“我妈有饭局,她晚上回来我告诉她。”完了又叫住要转身的因唯“对了,周末,你爸你妈没饭局啊?”
“我爸我妈一般周末都回家陪我们。”她笑了笑,又想起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我说衣衣姐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每次都是‘你爸’‘你妈’这样的称呼,叫叔叔阿姨委屈你了?”
“你爸妈年轻嘛,走出去看,真觉得我跟你妈才像是姐妹俩呢,叫阿姨怪别扭的。”她这么说着,还要问什么,突然就听到窗户拉开的声音,是因何的窗户开着,她听见两人说话了,然后拉开了纱窗探出头来,她们住的实际上才是一楼,只比地平线高出一米多点的距离,她说因唯“赶紧回来做作业,咋那么多话。”说着,又对隔壁的人笑“青衣姐你忙,因唯说话没规矩,你别见怪。”然后瞪了因唯一眼。
因唯没当着外人的面不给她姐面子,扭身回家了。
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妈妈在餐厅一边听新闻,一般处理泡椒,中午应该是吃酸辣鱼吧。
她说了一声送过去了就上楼去了,找她姐“干嘛说我?我说的不对?她那人看着挺好的,可也太没规矩了。一口一个你爸ta'ma'd-i,咱都这么熟了,过年还一块玩呢,这么不尊重人,觉得这人怪没劲的。”
因何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
“我怎么了?”因唯瞪眼,怎么就傻了。
因何关了窗户,关了房间的门,这才低声道“上次去她家,她的画室还记得吗?”
因唯顿时就变了脸色。
画室她当然记得,里面有罗胜兰罗阿姨的画像,也有自家爷爷奶奶拔萝卜盖菠菜的画像,就连路过的路人,她都画下了。当然了,最多的还是自家的。
除了爷爷***,有自己和姐姐回来的时候一人抱着一个烤红薯冻的鼻子发红的画像。也有因缘抓了一把的雪往因果脖子里塞的画像。就是自家亲戚来家里串门在门口惊叹房子的画像都有。应该是她在她房间里看见的顺手就画下来的。
可最多的照片反而是自家爸妈的。
有自家爸爸出门拉着自家妈妈的画像,有晚上下班回来,自家爸爸从车上下来给自家妈开车门的画像。有自家妈给自家爸爸整理衣服领子的画像等等等等,几十张都不止。
因何看因唯像是明白了,就道“你想想,是不是每张画像,爸爸都是正面的侧面的,可妈妈在画像里都是没有脸的。”
这么一说,因唯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没错,爸爸拉着妈妈出门,妈妈是低着头的,像是在整理挂在脖子上的围巾,只能看清楚发型衣饰,可就是那个角度看不见脸,所以,这个画像叫人觉得很温馨很甜蜜,也不觉得有违和的地方。
可再想想其他的,爸爸给妈妈开车门,爸爸是侧脸,脸上的线条硬朗中带着几分别样的柔和,而妈妈却正在下车,低着头,躬着身子往出钻,能看见头顶的的发卡,能看见从车里先伸出来的穿着高跟鞋的脚和大长腿,还是看不见脸。
更有给爸爸整理衣服的妈妈,爸爸的表情柔和,眼神宠溺,可画像里的妈妈却只有一个背影看的出那是个漂亮精致的女人,可依旧还是看不见脸。
一张没脸不奇怪,两张没脸许是赶巧了,三张没脸以为是人家的创意,可张张都没脸,这就绝对有问题。
“这说明什么?”因唯眼里已经有些恼火了。
因何摇头“好说不好听,但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吧。”
罗青衣不光仰慕爸爸,还羡慕妈妈。她其实是欣赏或是喜爱妈妈的打扮装饰,因此,画像中有妈妈,但妈妈却没脸露出来。她这或许是另一种替代,一种内心之中的替代,将她的脸幻想到画像中……
这么一想,因唯一脸跟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怪不得总是你爸ta'ma'd-i叫,从来不叫叔叔阿姨。”说着,又一脸的遗憾,“罗阿姨那么爽利一人,可惜了!”
因何坐过去又写作业“她就是暗恋,也没干啥,也干不了啥,或许过两年就好了。你别说出去给说破了,那就难堪了。”
我有那么傻吗?
她坐过去看她姐“你说,你总这么替别人想,知道你好的人能看的见你的好,可要是遇上看不到你好的人,你得被人欺负死。”
“我有爸妈还有你我怕什么?”因何淡定了写完一页,然后翻到后面找到答案,自己对照看自己作对没,做错的圈出来改在旁边,一点也不弄虚作假。
“行吧!”因唯起身往出走,“谁欺负你我撕了她,谁敢欺负咱妈,我也撕了她。她最好给我收着,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她。”
门外端着切好的菠萝的林雨桐默默的端着果盘下楼了,这俩孩子够敏锐的,这都感觉的出来。
隔壁那姑娘应该是有那么一点苗头的,但至于没画到自己的正脸,这个或许自己跟人家的原因对半吧,自己一直比较敏|锐,有人盯着自己**呢,自己是不可能叫人看见自己的正脸的。这完全是潜意识里的动作。
不过,那罗青衣多大?大二的孩子吧,还小呢。
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缺乏父爱,许是孩子更容易对年纪较长的异性产生好感也不一定。她跟四爷两个,不存在信任危机这回事。这事在她看来,就跟孩子的感冒发烧一样,要不了多久就过去了。
唯一麻烦的是,一到周末这姑娘就颠颠的从学校往回跑。然后坐在她的画室,只要拉开窗帘,就能看清外面的情况,自己和四爷进进出出的,都逃不过人家的眼睛。
略烦是真的。
晚上都过了十点了,罗胜兰来了,不光自己来了,还带了她闺女,“这丫头今儿不知道怎么了,对生意倒是感兴趣了。我说要来谈正事,她非说来学习学习。”
然后四爷就起身“那你们谈,我先去睡了。”
直接走了。
青衣就看林雨桐“因总不管生意的事吗?”
林雨桐笑了笑,奔着罗胜兰就问“这么晚了,什么事这么要紧。”
罗胜兰只想着跟林雨桐合作的事,也没注意她闺女,就说起了要合作的事。两人谈了两个多小时,敲定的差不多了,眼看十二点都过了,罗胜兰就不多留了,拉着闺女起身“赶紧回去睡吧,这都几点了。不叫跟非跟着。”
罗青衣朝林雨桐的卧室那边看了一眼,只不好意的笑了笑。
林雨桐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没事,隔音效果好,听不见咱们说话的。老人年纪大,觉轻,当初装修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些问题了。”说着话,就把人送到门口。看着那母女离开,直到关门的时候还能听到罗胜兰跟她闺女道“妈还能骗你?这做生意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要好好听话,在学校好好学,读个研究生,想出国深造也行。最好能直接留校,一个姑娘家,能在大学里呆着,体面又轻松,家里又不缺你的钱。就是公司给你哥打理,也少不了你的股份……”絮絮叨叨的,拳拳爱子之心。
不过这事啊,至少给两个闺女上了一课,这一课的题目就是别人的男人碰不得。
今日能对罗青衣气愤成这样,那么,他日如果真遇到这样的事,他们就能感同身受,明白这个本来谁都该明白的,却还总是有人以各种的借口去违反的规范底线。
道德规范,也是规范。是规范,就要去遵守,多简单的道理。
这段时间为了跟罗胜兰合作的这个事情,已经够忙了。可偏偏的,这个时候市里又召集企业家去开会,为的是下岗职工再就业的问题。希望每个企业,都给下岗职工一个机会。这些会议林雨桐都不耐烦,是四爷去的。但却偏偏的,有一个会,四爷替代不了。
那便是省妇联召开的女企业家座谈会。
官方的邀请下来了,你不去?除非是躺在床上病的要死了,否则你还是去吧。你给人家面子,人家才会给你面子不是?
这做企业的女人如今也多了,服装加工厂的,卫生巾厂的,做化妆品的,反正各行各业吧,都有女人。
林雨桐跟罗胜兰挨着,她认识的人多,带着林雨桐给介绍,反正在会议开始之前,倒是也认识了不少人,大家约着,说哪一天也办个小型的聚会,只咱们这些女人们一块,都是场面上混的人,都很会说话,谈的也还算是愉快。
到了正式开会了,跟之前说的那些差不多,就是叫帮忙安置下岗职工。
其实林雨桐这边的一线工人,包括基层的管理人员,都是下岗的女工。人家开会说,厂里的下岗职工比例应该占到百分之三十。林雨桐二话没说就举手,表示拥护这一决定。没问题啊,自家的员工全部加起来,下岗职工能占百分之六十往上。
罗胜兰那边有点为难,因为她那边用下岗工人没错,但却没多少是女工的岗位。
像是一些产品包装之类的,这都直接外包出去了,说起来都不是自家公司的。便是将来这饮料厂,之前和林雨桐商量的,也是尽量的机械化减少成本投入。只要机器先进,大厂房里只有机器运作还有零星的维护人员之外,哪里需要那么多的人手了?
林雨桐低声提醒“职工食堂。”
原本职工食堂是打算外包的,如今算了,可以单独开出来,这里面是能消化一部分人手的。她也表态,“一定尽力安排,帮着省里市里排忧解难……”什么企业的社会责任心之类的巴拉巴拉的又说了一堆。
出来之后,罗胜兰就说“咱也不是说大话,这叫咱们帮忙安排,能帮忙的当然帮忙,咱都是厂里出来的,还能不知道这里面的难处?”
好些说是自谋生路,可到底是创业干大的是少数,也有些自己干个小买卖,收入只能说差不多,但绝大多数,还是在下苦力。像是送煤气这样的活,都是这些下岗职工在干的。像是女工,也有安排去做服务员或是服务行业的,但这培训也不是说马上就培训出来的。年轻的还有机会,像是三十五六往上的,在厂里都习惯了大声超大声的说话,叫他们跟客人轻声细语,这真是难为人的很。时不时的老毛病就冒出来了。可这也不能怪她们,她们十七八就在车间了,一半的人生都在车间里那么过的,能怎么办呢?
可这些人能吃苦,叫加班的时候从来没有二话。对工作看的认真的很。
最后罗胜兰是连厂里的保洁到园丁,反正不是非要男性不可的工作,能用女职工的,都招收下岗女工。
好些人都是对原来的厂子心情复杂。要说有感情没?那是真有感情。对他们来说,那时候的口号就是爱厂如爱家,以厂为家,可就是这样一个以为能依靠一辈子的厂子,说不要他们就不要他们了。有些厂子被卖了,有些是厂子合并了,但领导的亲戚是哪怕裁员的时候一样能进厂子,一样拿工资,可这些没门路的普通工人了,人家也是说不要就不要了。可别说啥‘我不下岗谁下岗’的话,这事搁在谁身上谁疼。
四爷之前说林雨桐做事没规划,可林雨桐这次真的想规划着做一件事,“我想跟市里的有关部门沟通沟通,咱们一个社区,一条街道,看着试着设立一个或是几个便民店。早上经营早餐,平时的时候也卖馒头切面麻食饼子之类的东西。食品是咱们厂统一出,然后每天配送车定时配送,一个便民点,能安排两个人。两口子的话就最好。首先安排夫妻都下岗的家庭。”
一般,一个大社区就养的起一个点,一条街,十个八个都是能飘的住的。一个市里,这得安排多少人。而这个便民厂,光是每天加班加点的生产,这里面又该安排多少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