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蔚雨卿说着已经被他拉到了洗手间里，她犹豫道，“太晚了吧？我明天回家洗算了。”

楚怀青却已经放了热水，并替她解开了辫子。她看到镜子里的他微笑着说：“洗完了吹干净，晚上就会睡得香了。来，低头。”

蔚雨卿虽然低下了头，却说：“我都多大了，我自己洗就行了，哥哥你出去吧。”

没想到楚怀青却用有点伤心的语气感叹道：“你小时候都一定要我给你洗的，现在就不需要哥哥了吗？”

他的语气竟然让蔚雨卿产生了一种做了什么坏事的罪恶感，她连忙说：“好，你洗你洗，你洗几遍都随你高兴。”

而她这时虽然已经低着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听到他用明显变高兴的语气说：“这就对了。”

接着耳边就是哗哗的水声，头发打湿以后，她听到他挤洗发露的声音。当洗发露被抹在了头上以后，她又感受到他的手指，极其温柔地在她的头发与头皮之间按摩、揉捏。

尽管是在酒店里，但蔚雨卿真的有种回到了儿时的感觉。她悬了大半天的一颗心，终于在他温柔的动作之间渐渐落回了原位。她感到很幸福，虽然他们都长大了，都变了，但是还有东西没变，这就足够了。

这时候，楚怀青也说话了：“小玉，其实你不用担心。每个人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会有这种想法。”

“真的？就连哥哥也会吗？”

“我也会。但是现在你还有我在，你只管往前去，其他的事情会有我来给你操心。你就好好地读书，好好地考试，该玩的时候好好的玩，好吗？”

“哥哥……”蔚雨卿忽然觉得鼻头一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说话，我要冲水了。”

随着话音冲下的是一股温热的水流，它带走了洗发露打起的泡沫，也带走了她的后顾之忧。

楚怀青又替她冲了一遍水，然后拿毛巾替她把湿头发包好。

他推着她走到外面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插好了电吹风。

“快点吹干，不然会着凉。”

他的动作十分流畅，一点没有让她插手的余地。一转眼之间，吹风机的声音已经呜呜地在耳边响起，镜子里的那个楚怀青已经开始仔仔细细地替她吹头发了。

无事可做的蔚雨卿只能看着镜子中的他的动作，她看到他像对待什么艺术品一般，认认真真地把她的头发从发根吹到发梢。

她觉得他真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完美哥哥。长得好看，脑子聪明，又体贴又细心，样样想得周到。她既觉得他给她做哥哥很浪费，又对这种可以暂时独占他的状态甘之如饴。

在他关了吹风机，打算换另一边吹的间隙里，蔚雨卿问：“哥哥，你真的也会有什么迷茫啊，难过啊，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吗？”

“当然会有。”镜子里的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他说罢又打开了电吹风最大档的风，呜呜呜的风声围绕在蔚雨卿的耳边，让她没有听到他想说出来，却不想让她听到的后面那句话。

“如果不是因为想到你在等我，我可能真的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我的小妹妹在等我。

这起初只是他为自己编造的一个信念。

毕竟，他们分开的时候，她还只有那么小，他们也并不是真正的兄妹。她可能已经完全忘了他，过上了新的生活，而他，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但在这世上的所有美好都与他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屏障的日子里，这个虚无缥缈的信念，却真的渐渐成为了支撑他不倒下去的理由

。

他开始让他的小妹妹在想象中一天天长大。

她的轮廓变得分明，她的一颦一笑变得真实而动人。

她还是有些迷糊，有些爱哭。

她在他记忆的十字路口里，回过头来叫他一声“哥哥”。

而当他终于好了起来，当他再次感受到世间的阳光也能普照到他的身上时，他回到了故里，回到了他们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他期盼能再次见到她，却也害怕会再次见到她。

他怕自己已经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他，也怕她并不是他想象出来的那个妹妹。

然而他还是再遇到了她。

她真的一直在等他。

她和他想象中的模样分毫不差。

在看到长大了的她的第一眼时，他心中那粒被巨石埋住了多年的种子终于挣破顽石，钻出土层。

种子被春霖滋润，一夜间就生出千千万万的藤蔓，一朵接一朵地，在他的心上开出繁花似锦。

他的心中只有这样一句话：

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