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颜色的物体逐渐简化为了几根构成它们的线条。结构方正的线条很快也变得摇摇欲坠，几声喀啦啦的声音过去之后，它们再也支撑不住，全都落地成为了一摊灰烬。

她视线可及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任何东西，甚至连一个落脚的地方也不存在。

她，置身于一片“无”之中。

一个忽远忽近的声音传来。她听过这个声音，对，那个时而如耄耋老人般沧桑，时而如三岁稚童般无邪的声音。

声音说：“好像差不多了。”

她问：“什么差不多了，你是谁？”

“对，你好像忘了。来吧，我让你想起来。”

咚的一声，似乎是一粒水滴落于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她抬头一看，正上方，有一滴水倏的从天而降。

啪嗒。

水滴落在了她的眉心。

一股沁凉之意袭来。只有一滴的水，却经由眉心流入了她的四肢，躯干。

水在身体里循环过一周，然后怒涛般唰的涌向了她的脑海。

她都记起来了。

先是那个在水中听到过的声音。

“如果你能找到我，我就放你醒来……”

再是在秘境里，三人一鸟的奇怪旅程。

接着是和绝美男子在铜铃桥上的相会。

是和帅气的青年乘风御剑时的自在。

是和满面肃容的黑衣师尊在阁中的日日夜夜。

是初上升仙路时的灵魂震颤。

是——

是她服下溯流丹的那个瞬间。

当双眼再度睁开的时候，她不是高三学生蔚雨卿，不是拂尘峰杂役楚怀玉。

她，是昆仑长老，丹心峰之长，玄霖圣君，蔚雨卿。

她沉默了良久，似乎是在用沉默来审视自己。

沉默过后，她叹了声气：“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声音回答：“你一直都知道，是你不想面对。”

“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不想一切都变得无法控制。就像……”

就像这个梦境里一样。

“还没发生不代表不会发生。一旦有一个角变得不稳，再坚固的结构也会变得无法立足。”

“你一定要我做出选择？”

“是，不然我就不放你醒来。”

她又问：“这样做，对你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但是很有意思。”

“前辈，你究竟是谁？”

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答她：

“灵皇坐忘，大道通天。

药人寻路，始见仙缘。

药人窥探天机之时，我就在一侧。”

蔚雨卿隐隐明了，她仰头在这一片无中搜寻，却无法寻到她的道，她的缘。

声音说：

“时间已到。是我找到你，你却没有察觉我。愿赌服输。

没关系，等你再次醒来的时候，你会忘记梦里的事。你们都会。

但是你选择的那个会留在你的心里，如果你们双方都想记起，也不是不可能。

这次的梦造得很有意思，你来的地方很有意思。

看到你犹豫、彷徨、挣扎，很有意思。

打破了你们自以为是的平衡，很有意思。

我很喜欢你，喜欢你们。如果你想报一箭之仇，今后可以来上界找我，如果你能的话……”

声音渐渐飘远，无中生出了有。

线条重新飞跃而起构建出万物，眼中的世界一圈圈地恢复了颜色。

她还能再做一会儿高三学生蔚雨卿。

她选择的时候到了。

第三卷[昆仑高中的应届生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