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蔚雨卿抚在他背上的手顿了顿，她问：“你真的……？”

“嗯。”秦故干脆地答，“所有人，他的族人，他的妻子，除了……他的女儿。但是她自那以后就不见了踪影，我也没等到她来寻仇，也许她早就死了吧。”

“他死了，我一点悔意都没有。但是他的妻子，我叫做义母的人，我时不时还会想起她。

她对我很好，好得不亚于她的亲生女儿。我希望她早就知道她那人面兽心的夫君的阴谋，希望他们都是假意对我好的一丘之貉。

她死了。死在他的身边。她死前没有看我，也没有说多的话。我已经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像母亲一般疼爱过我。

如果是的话，我想我会高兴。

但是如果是的话，我会夜不能寐地痛苦。

我都做了什么？那段时候我总是会这样问自己，我觉得我离疯狂已经不远了。

本来以为时至今日，我已经不会再想当初的事了。但是刚才，我又梦到她了……没有别人，只有她。她比我真正的母亲的形象还要清晰，她在叫我，她在怨我……”

秦故说到这里，蔚雨卿已经贴着他的后背抱住了他，她说：“如果你那时候就告诉我，如果那时候我就陪在你身边……”

秦故感受着被她环抱的温暖，轻轻摇头道：“我不想你知道。我想站在你的身边，不想你为我的所作所为感到害怕。”

“我不会。”

蔚雨卿争辩道，却被秦故挡下。

他又说：“你知不知道那树上的前辈对我说，我父亲探访秘境的时候，在他那里许下了什么心愿？

他说想要一个孩子。不管男也好，女也好，他想要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可是如果让他看到现在的我，看到在他的期盼中出生的我，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会说什么？

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做过的事，究竟是对是错？”

蔚雨卿抱他抱得更紧了：“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秦故回身过来抱住她，他先是抱得松弛，而后则收紧了手臂上的力道。他闭着眼，用力去吮吸她身上芬芳的味道，仿佛那可以把他带离梦魇。

他说：“有你在，我就还是我。别离开我。”

“嗯。”蔚雨卿轻轻应道，“你在，我就在。”

他们拥抱了一会儿后，秦故缓缓道：“我看到白白，就觉得他很像从前的你。看到白瑚，就觉得她很像从前的我。面对她的时候，我总是很矛盾。我该收她为弟子，让她变成现在的我的样子？还是应该让她另走他路，变成一个不一样的我？”

没想到蔚雨卿听了却笑道：“你的顾虑是有道理，但是你为什么不管管你徒弟的意愿？再说她又不是你的复制品，一点点的机缘都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遑论现在与从前已经是两个时代？”

见秦故抿着唇不语，蔚雨卿又道：“何况她会有你这个面恶心善，修为高超，本领高强的师傅啊。就算你教岔了，还有我这个师母呢，你怕什么？”

听到这里，秦故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捏了一把蔚雨卿的鼻子道：“好你个厚脸皮的师母。”

蔚雨卿嘿嘿一笑道：“你爹想要个儿子，肯定也想要个孙子的。你们秦氏就在你这里断了根了也不太好吧，我们努力努力，让你爹在天之灵宽慰一点。将来你就算真的死了，也有脸去见他。”

“胡说八道什么！”秦故气笑了，他方才沉浸于回忆中的愁思已经完全让他心爱的人扫了个干净。

他搂紧她道：“我死了也是被你榨干的，你这个妖精。”

蔚雨卿依偎在他怀中道：“嗯，我就是妖精。我是只属于你的妖精，我最美最好的仙法都只留给你一个人看。”

她说罢指了指窗外道：“你看，我很快就要施展法术了，你可睁大眼睛看仔细啦。”

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秦故看到吞没云海的黑暗逐渐散去。清明的光亮在云与云的后面显现出身影，云很快被镶上了一层金色的边，黑暗也至此被驱逐殆尽。

再绚丽的术法也比不过自然本身的美丽，比不过亘古不易的自然之理。

他们都等到长夜过去，等到了黎明的曙光普照大地的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