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上, 狄飞崖问：“你记不记得我们为什么要去神魔界？”

蔚雨卿当然记得, 在神魔活动日益冒头的当初, 尽管多数人还认为神魔不过是遥远历史传承中存在的东西。但敏锐的人已经感知到, 如果两界分隔日益模糊, 神魔打破千年来的入口结界, 一举入侵人界会是迟早的事。

探明敌情的最好方法, 就是亲自深入其中。所以当初的蔚雨卿和狄飞崖只身去了神魔界。

见她点头，狄飞崖又说：“我和你说我通过观察灵力找到了一个入口，其实并不是——”

“入口是你师兄打开的。”

“师兄？他……是如何？”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狄飞崖摇头, “我根本没有找到神魔界的入口，那入口是凭他的一己之力打开的。你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以前从来没告诉过你, 但是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因为他说如果你留在昆仑, 留在人界，会很危险。”

狄飞崖想起了那日, 他看着楚怀青把缝隙打开后, 两人相顾无言的场景。

他问楚怀青：“你说昆仑危险, 神魔界难道就不危险了吗。我们熟悉这里, 对那里却一无所知。”

他答他：“我知道, 但是她留在这里, 我会时刻挂心她。她是我的软肋。”

“你要干什么大事情？”

“我要将一切做个了结，让她可以安心地回来。”

“你可别死啊。”

“你也不要死，不要让她死。”

他们两个像是随口说下的两句话, 不是允诺, 而更像是愿望，因为他们心底都怕无法实现。

但是当狄飞崖躺在神魔界的红沙之上，握着蔚雨卿逐渐冰凉的手的那一刻，他意识到他要食言了，他会没有脸回去见楚怀青。

然而不幸中的万幸，他们最终还是回去了，当在昆仑山门看到楚怀青的那一刻，他一下子就放松了，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还好，还好，那时的他想。

“我现在明白了。”狄飞崖看着蔚雨卿说，“他那时说的危险，应该就与你师傅有关。我们回昆仑时，就得到了你师傅已然仙陨的消息，是不是？”

蔚雨卿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师兄把师傅……就在我去了神魔界的时间里。

师傅的突然离世确实令她吃惊，但那时的她停留在化神，未进阶修为已经很久，寿数已至也不奇怪。只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师傅的死，有可能会是师兄一手促成的，而且是为了她……

“我还是不明白……”蔚雨卿用手掌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师傅到底要对我做什么，师兄为什么要让我做他的师妹。”

这一切的真相，是不是都要随着师兄的死去而石沉大海？

她同时也意识到，如果师兄没有死，师傅的残魂没有出现，她依然会是那个对发生过的一切都浑然不知，与师兄携手相伴的小师妹。

她以为自己到了今天靠的是自己的努力和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但是也许并不是这样。师兄的离去好像打破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再一次令她看到那个什么都做不好的自己。

“我现在觉得自己很没用。”想到这里，她用双手抱住膝盖，然后把头埋了进去。

“你想什么呢。”狄飞崖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他几乎马上就猜测到她的想法：“你是全昆仑最好的丹修，是狄飞崖不能少的搭档。你是你徒弟的师傅，不仅仅是你师兄的师妹，好吗？”

他的话让蔚雨卿泛起了一点笑意，她说：“你说的对，我想起了我们看星星的时候。”

“就算结局早已注定，但探寻的过程依然满是惊喜。不管最终等待着我的是怎样的真相，我依然想知道有关他的一切。”

不然，我就觉得我并没有真正爱过他。

她站起了身，望着山下道：“我们走吧。”

…………

他们在通天城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凡人的寿数很短，而即便是炼气、筑基修为的修士，也不过能多享有百年的寿命。这离楚怀青也许呆过的通天城还太远，更何况他们也不能确定他是否来过。

通天城的每一块石头都翻遍之后，他们决定离开。狄飞崖说：“如果真的如你师兄所说，你师傅做过那些事情的话，选在昆仑脚下太过招摇。不如我们想想，她会选在什么地方。”

然而楚怀青是个谜，师傅身上的谜团就更浓重，他们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春去秋来，踏过青草芳菲的原野，翻过白雪皑皑的山峰，渡过水流湍急的大川。两个旅人时行时停，只与风为伴，只与露为歌。

蔚雨卿时而把那个怀表形状的法器取出来，却依然一无所获。此外，她会取出她师兄留下的笛子吹奏。她吹的永远都是那首乡愁，就算一开始断断续续不成乐章，但到如今，竟然也能吹得非常好了。

他们离开了昆仑多久？又是几个十年？除了她，是否大多数人已经忘了他，过上了原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