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茶铺已经关门数日时间,赵盼儿本就打算将这间经营多年的茶铺给盘出去,在这几日本就没有熟客再登门。n
而在昨天晚上发生的杨府血案,更是闹得整个钱塘县人心惶惶,到处都是巡查的官兵,路上不见几个行人。n
三娘神色古怪的看向陆泽。n
陆侯每次来的似乎都恰到好处,上次是正巧赶上那伙歹徒冲进茶铺,今日则是恰好碰上盼儿的伤心事。n
三娘知晓这个时候的盼儿肯定是不想要见任何人,便轻轻咳嗽道:“陆侯爷,盼儿她在今日身体不太舒服。”n
“不太方便煮茶待客,您看...”n
陆泽今日一袭青衣,那头黑色发丝被一丝不苟的束成顶髻,青玉色的玉笄插在发髻之上,更显着他丰神绰约。n
宋时士大夫们,皆好以幞头束发,黑色幞头以纱罗软巾而制,这种乌纱材质的幞头,深受各阶层人士的喜爱。n
在朝堂之上,那些紫青公卿们无一不是佩戴着双翅乌纱帽,这种幞头便深受读书男子们的喜爱。n
乌纱帽映黄金带。n
白玉杯倾紫玳筵。n
而以玉笄束发,便显得极其少见,因为玉笄在礼制中占有重要地位,象征着玉主那尊贵的身份地位。n
太祖皇帝在杯酒释兵权后,为安抚麾下的那些将帅,分发下去了大量金银赏赐,其中便有数件珍贵玉器。n
最珍贵的乃三枚玉笄,则是被太祖赠予给他最喜欢的三位军侯,当年的武运侯陆斗,便被赐得这方首浮雕玉笄。n
三娘惊艳于陆泽这般模样的打扮,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陆泽时的画面,如今侯爷,更像是从东京来的贵人。n
贵人...n
三娘默默的心想。n
这时候的盼儿,最不想听的词语,应该就是贵人这个词。n
陆泽闻言,轻声笑道:“我有事情要到州府去一趟,出城后正好顺路,便想着先来茶铺这边走一走。”n
“毕竟这几日的钱塘不太平,而且我们应该很快就要动身离开,所以就来茶铺看看,宋娘子她收拾妥当没有。”n
陆泽的声音同时传入到屋内。n
赵盼儿将沾着血跟泪的手从脸上拿开,那原本白皙的脸蛋上沾染血渍,她对着身边引章扯出难看的笑容。n
“你去吧,引章。”n
“侯爷他是来找你的,你们应该是走水路去东京城,马车也不需要准备,直接在码头转船就能抵达东京。”n
赵盼儿的嗓音低沉而沙哑,似乎对于从钱塘到东京的路线格外清楚,因为她早在心里盘算过无数次入京之路。n
只是...n
现在她却不需要再去那东京城。n
宋引章却摇头:“我待会儿就出去跟侯爷说,我不与他们一道去东京,这段时间我都留在钱塘。”n
少女当初心里对盼儿姐姐有着莫名攀比的心思,但是当周舍事件过后,宋引章才真正意识到姐姐对她的好。n
宋引章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n
没一会儿。n
三娘来到了屋里,而宋引章则是到了外面接待陆泽,三娘她小心翼翼的在替盼儿包扎着额头上的伤口。n
“天爷啊,这伤口这么大,要是不好好处理的话,在以后说不准还会留下一道疤痕。”n
“盼儿。”n
“你真不能因为那个渣男再伤心伤身,真的不值得,你说你,这小脸白嫩的跟个女孩的脸一样。”n
“要是真留了疤,该多可惜啊!”n
赵盼儿愣愣的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额头之上缠绕着白色的绷带,眼睛因为痛哭而异常红肿,面容黯淡没有光彩。n
汹涌波涛过后,留下满地的潮湿。n
赵盼儿不再哭泣,只是一想起过去的事情,她的那颗心还会不断刺痛,幻想当中的美好跟幸福彻底破碎掉。n
渗痛的伤口跟刺痛的内心,不断提醒着赵盼儿,这一切并不是梦,冰冷的现实让她感觉到格外的疲乏。n
“三娘。”n
“之前,陆泽跟我们讲过故事,说是高中金榜的学子,在出榜的时候会被东京城权贵们绑走、做女婿。”n
“当时我还当作笑话来听,没有想到故事竟然真的发生在面前,我这三年全心全意的感情,终究还是错付了。”n
说罢。n
赵盼儿缓缓起身。n
“三娘。”n
“我想去见见陆侯。”n
三娘当即阻拦:“算了吧盼儿,你如今这副模样,实在不方便见人,而且你肯定是想找侯爷打听东京城那边...”n
赵盼儿幽幽道:“我知道我现在肯定很难看,但其实也无所谓了,哪怕是死,我也得死个明明白白才行。”n
实际上。n
当赵盼儿心死如灰的时候,当她在刚刚晕倒后、置身梦境里的时候,在朦胧当中似乎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n
赵盼儿在三娘搀扶下从房内走出。n
直到来到竹楼前。n
梦境里的那道身影,竟然是逐渐跟不远处那道青衣身影逐渐重合,赵盼儿微抿着嘴,她此刻的神色格外莫名。n
......n
竹桌前。n
四人分坐于桌前。n
陆泽跟赵盼儿对坐,宋引章跟孙三娘则是分别落座在陆泽的左右手边,面前茶桌上摆放着热茶跟点心。n
三女都没有喝茶、吃点心的闲情。n
只有陆泽在品茶:“今日这茶水的味道...很不对劲,莫不是赵娘子在这段时间里荒废了大好的茶艺?”n
“这茶,太苦。”n
三娘欲言又止。n
脸色还显苍白的赵盼儿叹道:“确实是有些生疏,明明只有几天没煮茶,就好似好多年未再碰过茶具一样。”n
“所以,这茶就苦了。”n
陆泽转头看向三娘,笑道:“我刚刚来的时候,听见三娘口吐连珠,那骂人的词竟然都不带重复的。”n
“我帐下最擅骂仗的兵士,在遇见三娘这种对手后,恐怕都会深感汗颜,不是三娘的对手。”n
孙三娘骤然变得尴尬万分,她在不久前曾追着那缺德叔痛骂一路,显然是被陆侯听了个一清二楚。n
在陆泽面前,赵盼儿没有隐瞒,她轻描淡写的将今日的遭遇告知陆泽,轻声诉说着她的伤心事。n
而在场唯一的听众陆泽,在听完之后,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好似只是听了个稀松平常的故事。n
陆泽抬眼看向赵盼儿,看着她那张伤心过后依旧美丽的苍白脸颊:“你唯一的错误,就是错付了感情。”n
“三年时间很长,但放在漫长的人生道路里不过眨眼的功夫,这一错误不应该参与到你未来人生决策当中。”n
“及时止损便是最好的。”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