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志平看出李玉莹说的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甚至在她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抵触。
对长宁府的抵触。
垂着眼眸的李玉莹抬头凝视他,“志平,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及过的,长宁府那边还有我的亲戚一事吗?”
她眼圈泛红,眼里蓄起朦胧的水雾,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已有十多年未曾回去过,多少个日日夜夜里,我仍旧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每每想起那一幕幕,我恨啊,恨自己无能……”
李玉莹以手掩面,瘦弱的双肩颤抖得厉害。
“莹儿。”苏志平心中一痛,第一反应是搂住妻子,粗糙的指腹轻柔细致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他记得很清楚,李玉莹嫁给他的当晚,曾说过一次长宁府还有她的亲戚,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含糊其辞,不难从神态间看出她的不喜与怨恨。
那时,他便猜测那些亲戚跟朱老太那样的人差不多,他的莹儿温柔善良,要不是把她逼急了气狠了,她怎会只对他说过一次关于亲戚的事情。
自那以后,苏志平从未在李玉莹面前提及过李家亲戚一事。
李家只有李玉莹一人存活下来,纵使过了这么多年,他觉得她仍旧活在愧疚与自责之中,她说恨,恨的就是为什么全家只有她一人活下来了。
因此,长宁府是李玉莹心里的一根刺,触之便会流血,作痛,以往每次苏志平提起那三个字,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都会郁郁不乐,后来,他能不说则不说。
今日是由于张永勤说到长宁府,苏志平才稍稍说了一句,他没想到李玉莹的反应这么大,自责得心痛如割。
“莹儿,我们不去长宁府,不去那里!”
苏家的休息地这边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其他人在另一边,其他几家人在想到底要不要去瓦拉林,这才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怕引起旁人的注意,李玉莹收起情绪,止住泪,从苏志平的怀里离开,“那我们去哪儿?”
装完水的苏清姩走回来,只看到苏志平坐在那里,不见李玉莹的身影。
“爹,我们要去长宁府吗?”
话音刚落下,苏志平紧张出声:“姩姩!”
“爹,怎么了?”
“走,我们去那边聊。”
苏志平走在前面,远离人群。
“姩姩,你还记得小时候我跟你说过的关于长宁府你外祖一家的事情不?”
“我记得。”苏清姩眼神平静,原主记忆中,李玉莹每年都会在某一天的晚上偷偷烧纸钱祭奠李家人。..
苏志平知道女儿是个懂事贴心的,缓缓道来:
“你娘一直因为那事儿深陷自责,别人都说能重回故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对她来说却是不敢踏足,光是提之都叫她伤心欲绝。
据我所知,那里还有李家亲戚,都是不好相与的,他们之前苛待过你娘。
结合这两点,那三个字无疑于是你娘心里最不愿提起想起的地方,此后,我们非但不去那里,更不能说起它。”
原来是这样。
苏清姩不知道李家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事是李玉莹的伤疤,她自然不会主动去揭。
苏志平不放心地交代,“这事儿别告诉你哥,他有时候比较毛躁,说话说得快。”
“爹,我知道了。”
父女俩聊完就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一抹纤影从隐蔽的另一边缓缓走来。
昏暗中,李玉莹的脸若隐若现,她望着苏志平刚刚待过的地方,秀美的眉眼间褪去以往的温柔,流动着其他人从未见过的憎恨与彻骨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