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奕神色凝重,似在考虑。
而敖烈则是轻拂袍摆,踏出了脚步,淡然的语气由他口出传出:“怎能不进?这等突然打开的洞里,或许还有奇珍异宝也说不定呢。”
我看了看盛奕,却听得他轻叹一声,吩咐的话语脱口而出:“跟上。”
洞口大开,瀑布处的亮光洒了进来,洞内一片明亮,而且干燥。
洞口处的屏风上是描金的龙凤呈祥,看得出这屏风的贵重,只是,蛛网重结,那朱色已呈暗红。
“嗯,有些年头了。”敖烈淡淡的开口。
越过屏风,入得眼来的,便是如女子家的闺阁一般的摆设。
左边,轻纱由石壁顶垂下,已是破烂不堪,早就看不出那轻纱的颜色来,与蛛网甚是相像。
右边,是摆着的一方小桌,古朴典雅的夏式,桌上还有茶壶、茶碗,以及一副尚未完成的绣品。
桌对面,是梳妆台,黄澄澄的雕夏铜镜上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梳妆台上,摆放着整齐的胭指水粉,以及牛骨梳,玉梳等。
再远一些,是一架秋千,一边的绳索已断掉,一块腐朽的木板半垂在地面上。
盛奕拿起台上的茶壶细细的瞧了起来,轻轻叹道:“这茶壶乃是百里特有的紫玉壶,是泡茶佳品,就算是三伏天,用紫玉壶泡出来的茶也是冰凉沁心的,且可保茶香百年不变,如初泡的一般。”
我接过茶壶细细的瞧了起来,呈绛紫色,掀开壶盖,一股难闻的气味由壶出散发出来,令我眉头微皱:“看来这壶在此摆放已过百年了吧?”
赶紧放下了壶,拿起那方未曾绣完的绣品,怎知才刚碰上去,绣架便散了,再看那方丝绢,也已成了灰,令我懊恼不已,便再也不敢随便碰其他的东西了。
敖烈在洞中四处走动着,忽而凑上这个看看,忽而俯身在那个上面瞧瞧,连连摇头赞叹着:“这洞内的物品皆是人间难得一见的佳品,寒冰玉梳、田黄铜镜、凌江云帛、还有这黄夏梨木的梳妆台以及各式家具。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配得如此好的用品?”
我也生了好奇之心,转头看向了那道由洞顶直垂而下的薄薄纱帐,隐约能瞧见一张架子床在那里摆着。
或许,那里有我们要找的答案?
看了一眼敖烈,他也正看着那里出神。
盛奕则是大踏步走过去,动手就撩起了纱帐。
“慢!”敖烈话音未落,那帐便如粉末一般的跌落下来,纷纷扬扬,甚是可惜。
这可是上好的凌江云帛呀。
纱帐落完之后,在一丈开外,靠着石壁的位置,一张雕龙画凤的红漆鎏金架子床,镶嵌着玉石、玛瑙、瓷片、大理石、螺钿、珐琅等材料,组成一个又一个精美的图案。
工艺之精,物品之贵重,令我咋舌。
那红漆依然红艳如血,各类宝石虽被蒙上了灰尘,却仍熠熠生辉。
一床凌江锦锻的帐子由两柄黄金龙凤帐勾勾起,锻上夏纹亦是龙凤呈祥的。床上,一床大红的锦被平铺开来,被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使得被子中间凸起。
“莫不是有人睡在上头?”敖列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
顿时,他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何事?”盛奕见此,连忙跟了上前,待看到床上的物品后,连连惊叹道,“这床,莫不是可保人永久不腐?”
我一惊,这世间还有这等的事?
上前一看,床上锦被之中,躺着一男一女,面相完好无损,像是熟睡了一般。只是不知年代究竟有多久远的原因,使得两人的皮肤有些干瘪,且同样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丝毫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但两人头上的青丝依然完好无损,仍是光泽亮丽。嘴角都微微上扬,因此,不难看出两人死前是带着欣慰而去的。
“这两人是谁?”我看着盛奕与敖烈,希望由他们的口中得到些什么。
盛奕正要掀开锦被,却被敖烈拦住,神色凝重的劝道:“我们不要打扰了他们休息。”
他一向淡漠,而此时,脸色却是难得的凄惨凝重。
盛奕退后一步,便不再打那扰那两人的清静。
突然,床上的一块物品落入我眼中,那女子虽是“熟睡”,却仍戴着一根雕着紫珠的白玉簪。
拒我所知,紫珠乃是百里的国夏,初春时节开夏,有夏无叶,一串串如链珠般立于枝头,远远看去,如一片紫雾笼罩枝头,轻风吹过,紫珠便如一只只紫色的蝴蝶般翩然飘落,很是美丽。
而大兴因为地域不适合紫珠生长,以及与百里自百年前起就是死对头,当然是不会出现这类物品的。
这女子既然有紫珠白玉簪,是否可以说明,她本是百里人?
“敖烈,那是紫珠!”我指着女子头上的簪问道,“他们是不是大兴开国第二代皇帝裕隆帝以及爱妃百里晴空?”
如果真的是百里人的话,依她能拥有如此之多的顶极佳品,那定是百里睛空没错了。
“百里晴空?”盛奕惊讶的反问着,“就是那个与裕隆帝私定终生,导致大兴与百里反目的百里晴空?”
我点了点头,如果真的如我所猜的一般,那么,这女子定是百里晴空无误了。
大兴由圣祖明德帝夺下了前盛江山后,于明德四年崩,传位于裕隆帝,而裕隆帝与晴妃娘娘相遇于裕隆三年。
裕隆六年,两人一同无故失踪,至今已是一百五十多年。
至于百里为何会与大兴反目,实在是因为百里与大兴的礼教不符。
在百里,无论是帝还是民,一生只允许配有一偶,即一夫一妻,不得有妾姬。而大兴,却崇尚一夫一妻多姬妾制,一个男人可以娶一个妻,纳很多的姬妾。
当年,裕隆帝无法为晴妃娘娘废弃后宫,而晴妃娘娘却愿意摒弃百里的礼教,与其他女子一同侍候裕隆帝。所以,才会若得百里帝大怒,由原来的联盟关系变成如今的敌对关系。
这些故事流入民间,变成一个非常美丽的传说。
裕隆帝与晴妃娘娘的爱情感动天地,最后双双飞升成仙。
想到此,我轻轻的笑了,晴妃娘娘真是有幸,得裕隆帝如此夫君,怕是此生也足矣吧。
敖烈轻叹一声道:“如今,大兴与百里的百年恩仇,也该是个了解了吧?”
“敖烈。”盛奕突然神色凝重的看着敖烈,眼神中透着一丝祈求,“你能回百里一趟吗?告诉百里岚一百五十年前发生的一切,让大兴与百里重修旧好。”
我怔怔的看着敖烈,他也是百里人?
那么,以盛奕如此多疑的性情,怎会与他结拜为兄弟?
敖烈浅浅一笑,轻轻摇头道:“奕,你错了,百里皇叔一直都是以这个百年恩仇为借口,实则是想吞掉大兴。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他能与杜家秘密结盟,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旦打起来,大兴现在根本不是百里的对手,百姓将是最大的受伤者。”盛奕的脸色暗了下去,浮现出一脸的迷茫,仰起头,对着洞口看了出去。
洞外,水帘依旧。
洞内,三人各有心思。
他是在为大兴的国民担忧。
我抿了抿嘴唇,暗叹一口气,想起了入洞之前与他说过的事,那或许是唯一能救大兴的方法吧?
但是,一想到盛哲,我又犹豫起来,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爱,难道要牺牲他来保全大兴么?
不,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不禁后悔起自己一时冲动,将他有可能不是皇家骨肉的事情说了出来。
半晌后,盛奕突然转过头来,温和的看着我:“忧儿,你说盛哲不是皇室血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怔,他唤我忧儿!
以往,他从未曾唤过我自己的真名讳呵。
本想撒谎,却在接触到他略显忧愁的琥珀色双眸后,终还是决定将自己所知的讲出来。
定定的看着他,轻声问道:“盛奕,你能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伤害盛哲吗?”
我是不肯唤他皇上的,唤不出口。
敖烈看我的眼神,再次透着几许的赞赏。
盛奕他低下头,沉思半晌,令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会答应的是吧?
“好,我答应你。”他向我作出了保证,“但是我不敢保证除他之外的杜家人有什么恶果。”
我轻轻的点头,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再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
“三年前,杜君雅以哥哥成亲为由回家探亲,与杜宗远苟合,杜宗远是杜家管家的儿子。至于盛哲是不是杜宗远的儿子,这一点,我无法明确的给你答案。”
我一一将那夜里无意中偷听到的事情告诉了盛奕与敖烈,听得盛奕头冒青筋。连一向淡漠的敖烈也面露愤恨之色。
“如此说来,父皇是被杜家谋害至死的。”盛奕双拳紧握,双眸中的愤怒似要将洞中的一切全部烧为灰烬一般。
洞口处的清幽瀑布掩盖住了他的声音,却仍然能让人感觉到他话里的恨意。
如我恨杜君儒一样。
其实,我该恨的是我自己遇人不淑的不是吗?
当初要死要活的,非他不嫁,认为他是这世间最懂我,最疼爱我的男子。
这才会卷入了这个皇权争夺的漩涡之中。
敖烈轻拍盛奕的肩膀,轻轻劝着:“奕,如今不是悲伤或愤怒的时候,该利用你自己手中的棋子来对付她。”,,,,.netwww.xsbiqug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