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彻刹那间几乎按捺不住,五年前为了不让雪落逃脱,他对她开了一枪,那一枪成了横隔在他们面前巨大的障碍。
他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才声音平板的道:“萧少不妨问问雪落自己,她刚才还说欠我三万多块钱没有还,在她有能力从赌桌上赢来这笔钱之前,她还得乖乖跟着我走!”
萧重冷笑一声:“三万多块钱食宿费?好,我这个青梅竹马替他还了。来人!”
赵彻的声音也冷下来,盯着厉声问:“雪落你愿意欠他的帐?你不愿意欠我的帐这点我能理解,但是你就愿意欠萧重这小子的钱不成?”
雪落偷偷向左看,看见萧重紧紧抓着她的手,指甲都快掐进肉里去;再偷偷往右看,看见赵彻逼视着自己,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你敢说是,我立刻就扑过来咱们同归于尽”的表情。
她耷拉下耳朵,像是一只沮丧的猫,长叹一口气,说:“我谁的帐都不想欠。”
明明五年前她不是都说过了,她累了,不想再和他们纠缠了,为什么这两个男人就是不放过她!
雪落伸手拿过桌面上的牌,轻轻的展开,在赵彻和萧重面前各晃了一圈:“……你们俩不是有钱吗?干脆来玩两把吧,我就自己这条命可以赌,我输给你们谁,下半辈子我也就不逃了,你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至于你们呢,谁输了谁就掏钱,权当孝敬我下半辈子的生活费了,以后再也别干涉我的生活,如何?”
雪落从小都没上过赌桌,在今天之前,赵彻连看她玩牌都没有过。
萧重倒是知道她会打牌,但是只知道那是小女生间的游戏打牌,输了贴个纸条画个乌龟什么的,就是这样,以前蔚家那环境也不容许她有多少机会打。在今天之前,到也根本不知道她的牌玩的这么好。
对于雪落出人意料的这件事,萧重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其实自从五年前,他对于雪落有关的事都开始有点心里偏执。
明明只是玩牌这么一件小事,他忍不住想到雪落有什么事都不告诉他、什么事都要瞒着他这方面去。想着想着又想到当年雪落为了在蔚家获得更好的生存空间,利用他的感情,足足骗了他十几年,直到后来连赵彻都知道,他自己却不知道……
哪怕知道雪落对他的感情不止是欺骗那么简单,但当初目的的确不纯,萧重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他冷眼看着雪落,那眼神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你要是输给赵彻,难道你还真的跟他走?别忘了他五年前怎么对你的!”
雪落缩了缩脑袋,避开他的视线叹道:“老实说,你们两个我压根一个都不想见。”
萧重毕竟和雪落是从小就认识,一起生活了好多年,相处上比较亲密,刚想对着这小女人发火,突然看见邻座上的面沉如水的赵彻。连这个姓赵的都能忍下一口气,他又为什么要当着人面跟落落翻脸?
这么一想萧重立刻硬生生的咽下了喉咙里的咆哮,强迫自己转过头去看底牌。
他拿的底牌不错,一张梅花q,一张梅花10。这个牌如果运气好,甚至有可能配成同花顺;即使是没有那样无敌的人品,单比散牌他也算是大牌,除非有人拿到k或a。
赵彻看了一眼自己的牌,接着不动声色的按了下来。
萧重叫来的那个西装马甲散客这时候心里很定,因为反正他赢了也是为老板赢的,相反就算他输了,他老板也还在场上,总不至于一败涂地。于是他也很镇定,看了一眼牌,也按了下来。
雪落只漫不经心的往自己牌面上扫了一眼,哼笑:“嗯,果然我人品不大好。”
虽然这么说,她接着却推出了筹码,一万。
一万的筹码相对于她现在的筹码数来说,不算是很多,那么可能她的确没拿到什么好牌
萧重坐在她左侧,犹豫了一下,紧接着推出了两万的筹码。
在无下限赌注的牌局中,第二个下注的人起码要把筹码往上提一倍,第三个人又要把第二个人的筹码往上提一倍。
萧重很想狠狠的削雪落一笔,但是他又不能动作太大,万一自己失了算,让赵彻得了便宜,那就大大吃亏了。情场嘛,一边要抓住情人,一边又要打击情敌,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赵彻是什么人,一看就看透了萧重的心思。他哼了一声,推出来四万。
西装马甲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牌。他是个快手,一般不会在下注这方面犹豫很长时间。他的牌面不错,按理说他现在完全可以抬高筹码,况且他确实没有现在场中其他三人那样大的心理压力,他其实是占着一定优势首发
西装马甲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猛地撞上雪落投过来的目光。很难说那一刹那间雪落的眼神里都透出了什么,这个小女人的眉眼细致,虽然不是绝色,却有一股耐人寻味的味道,就算是她面无表情,她目光流动的时候也会给人一种仿佛在淡笑着一样的错觉。
那仅仅是错觉而已。电光火石的刹那间雪落垂下了眼睫,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专心的打量着桌面上蜿蜒的石纹。
西装马甲按着底牌的掌心微微的渗出了冷汗。
她为什么在这时候看我?她的牌面是不是真的不好?
在荷官发下头两张底牌的时候,很难说一副牌是不是就真的不如别人,即使是拿到一个2一个3,你也有可能配成一副最小的顺子。谁会像傻瓜一样推出一个小小的筹码,然后再告诉所有人我的牌面不好呢?
这就是等同于告诉所有人:快来吃我吧,我就是这桌面上的第一条小鱼!
雪落显而易见的不是个菜鸟。
刚才她在楼下的时候玩了二十多把,弃了几把,但是之后连赢了十几把,筹码翻了十几倍!可能她不是什么大鳄或高手,但是她也绝对不是菜鸟。
既然她既不呆又不傻,为什么她还在自己牌面不好的情况下下这样的注呢?难道她是想玩诈?
西装马甲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是他额上已经出了微微的汗。如果雪落的确是想玩诈的话,那么显而易见的,他是雪落在这张桌子上第一条想吃掉的鱼。
“喂,你还要想多久?”
雪落的声音飘过来,几乎隔着大半个桌面贴到了他身边,语调里带着温热的呼吸,几乎拂到他耳边去,“……害怕下错了筹码?怕什么,不是还有翻牌么?”
西装散客几乎是被电打了一样一缩,警惕的盯着雪落:“你干什么!?”
雪落懒洋洋的一笑,就像一只狐狸一样漫不经心的把上半身缩了回去。
当然她的身形离艳美的狐狸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样子就是让西装马甲联想起一只正狡诈看着你、偏偏外表还十分无辜的狐狸,正蹲在白色和深绿色石纹相间的、繁复贵丽的鎏金桌面上,无辜冷漠的打算着把自己吞吃入腹。
西装马甲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保持着声音平稳:“我弃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