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琛也道:“端木随,罪加一等,但功过相抵了。”
燕泺君瞥了他俩一眼,“我不知道你们闹了什么矛盾,但斯人已逝,该放的就放下吧。”
岑琛低低一笑,“没放下就不会在这了。”
燕泺君没再理会两人,上了柱香,骂了句“短命鬼”,又摸了摸端木灵的脑袋,最后走红毯似的朝众人挥着手,大摇大摆地离开。
踏出门槛的瞬间,她潇洒回头,恣意一笑,“各位,再也不见啊。”
第二日,岑修文说有事要忙,却还是来参加了出殡仪式,同样状况的人不在少数,若非大殿足够宽阔,还真站不下这么多人。
灵柩被缓缓抬出大殿、抬到灵车上,最近的主道早已设好禁止通行,送行的人全都围到道路两侧,乌压压的,形成两条庄重肃穆的黑色长带。
灵车的后面还停着两辆车子,一辆是加长商务车,另一辆则是大货车,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端木楚秋和钟夏更是夸张,一人骑着一辆越野摩托,分别位在灵车的两侧。
颜司正好站在钟夏附近,问:“钟夏,后面那两辆车是怎么回事?”
钟夏答道:“族中叫来抬棺的年轻小伙子和抬棺用的工具,传承者陵墓位在深山险地,摩托都上不去,就别说车了,后面的路都得靠人力抬。”
颜司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站在靠后位置的侯涅生。
端木家的传承者葬礼和寻常葬礼不同,哪一步都是会让人惊掉下巴的程度,可要是说最奇怪的,还得是侯涅生。
天衡山属于第三方,山中门徒不会轻易下山,可为了参加端木随的葬礼,不止一堆人下山,还全都逗留两天,足以可见他们对端木随的重视程度。
侯涅生身为天衡府君,没跟允棠等人站在最前方,还刻意跟许明渊藏在人群之中。
更奇怪的是,颜司觉得这个侯涅生和许明渊并不般配,无论是气场,还是气质,都被隐隐压了一头。
这个侯涅生看着是风轻云淡,气定神闲,可只要细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完全是外强中干,感觉稍微一试探,就能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这时,岑憬左右望了望,确认不会有异能者随行,问:“钟夏,需要护棺人吗?”
钟夏摇摇头,故作神秘道:“放心,有大人物亲自来护送。”
颜司恍然大悟,如果许明渊身边的侯涅生是假的,那钟夏口中的大人物岂不就是.....
倏然间,春风吹拂,阴云散去,阳光洒下,一道身影自半空中缓缓浮现。
那人身着古朴而庄重的白袍,勾勒着繁琐金色的绣纹,在阳光下熠熠闪烁,脸上戴着同款的金丝白底面具,只露出一双耀眼的纯金色眸子,如瀑的墨发自然披散下来。
他覆手而立,悬在半空中,从衣衫到姿态,乃至每根头发丝都散发神圣威严的气息,恍若历史长河、漫长岁月都有了具象。
万古千秋,亘古不灭,天地独一。
站在最前方的允棠等人一手放于胸前,低着头,连骑在车上的钟夏和端木楚秋也不例外。
他们恭敬地齐声道:“府君。”
岑修文在那人出现时就有这个猜想,现在被彻底证实。
天衡府君今日现身前,不少人都以为那只是天衡山虚构出来的人物。
这一刻,所有的猜疑都不攻自破。
天衡府君真实存在,更是不可能被任何人模仿的存在。
岑修文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不敢抬头,不敢生疑,心底还有种近乎朝圣的敬意。
再然后,疲惫、焦躁、悲伤.....似是洗礼一般,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淡去,整个人有种澄澈透亮的宁静。
岑修文是无神论者,但这一刻,他真怀疑这天衡府君是神明降世,更明了为何天衡府君不插手外界。
因为这是一个无人可挡的巅峰存在。
天衡府君不插手世事,就是对这世人最大的仁善。
良久,他适应这种过分震撼的感觉,低着头,以谦卑的语气问:“敢问天衡府君,来此是何意?”
他不信天衡府君会专门来为端木随送葬,肯定还是另有目的。
天衡府君的语调冷而不寒,似正消融的山巅白雪,“本座答应端木随,亲自为他送葬,今日来此履行承诺,顺带告知世人,本座乃真实存在。”
混乱区域大洗牌后,第三方的天衡山就成了潜在威胁,尤其是从未出现过的天衡府君。
这段时间,中央常常派人以旅客的身份试探,或直接暗中潜入,借此找寻关于天衡府君的蛛丝马迹。
谁料他们这边没有任何进展,反而惹得天衡府君亲自现身。
岑修文知道他在指什么,正要开口,一位老人先道:“天衡府君,我为小辈们的行为道歉,更在此向您保证,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的冒犯举动。”
天衡府君没给那老人半个眼神,“本座不插手世俗之事,天衡山亦属世外之地,只是凡踏入山间者,生死皆可由本座定夺,念在初犯,不予计较。”
邹权属于跟谁都要顶几句的性格,对天衡山的异能者更是如此。
现在天衡山的掌权者亲临,他别说顶嘴,头都不敢抬一下,还跟小鸡仔似的点着头。
换做以往,定有人要借机挖苦他几句,可偏偏这么做的人不在少数。
端木楚秋等了片刻,恭敬道:“府君,时辰已到,可以出发了。”
“诸君且行便可,本座一路相随。”
如来时那般,天衡府君的身影缓缓消散,只余一阵逆时节的风从灵车后来。
端木楚秋和钟夏发动引擎,骑着摩托在灵车前方开路。
天衡府君的压迫感太强,原本打算送到平燕安全区出入口的人全都作罢。
待开在最后方的货车也没了踪迹,来送出殡的人纷纷散去,该忙的忙,该回的回。
只有许明渊,刚走几步就被双胞胎拦下来,他俩后面还跟着颜司等一众知道天衡府君是谁的人。
许明渊一脸平静,假侯涅生有些撑不住,靠着仅剩的一点演员操守,强装淡然,道:“换个地方再说。”
众人:“.......”
也太经不起试探了吧。
一群人大摇大摆地离开过于显眼,霍斩兰和贝岑烟直接走了,就留岑憬这几个本地的继续逼问。
半小时后,离端木家公馆最近的颜司家中——
许明渊依旧是一脸淡定,假侯涅生还没褪去伪装,岑憬却肯定道:“汪宇航。”
假侯涅生身子僵了下,瞬间变回汪宇航的模样,瘫坐在沙发上,两手高举过头顶,“别别别,我也是被逼无奈的,都是府君逼我做的,你们冤有头债有主,别跟我这个打工的计较啊......”
许明渊绷不住地别过脸去,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当我们想跟你计较似的。”岑琛的语气也非常嫌弃,“我问你,你假扮了侯涅生,那跟在允棠身边的汪宇航是谁?!”
汪宇航招供似的依旧将手举过头顶,“是大少爷。”
以防他继续丢人,许明渊插话:“理由侯涅生也说过了,你们犯不着继续审问他。”
汪宇航像看救世主般看着许明渊,就差扑过去抱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
“行。”颜司率先妥协,也瘫坐到沙发上,“我就一个问题,小宠物是真心送端木随,还是单纯借机以天衡府君的身份露个脸?”
许明渊浅笑起来,笑容里裹挟着对过往的追忆,落在他人眼中平添一分难言的苦涩。
“是真心的,端木氏里值他送葬的人不多,两千年前的端木端,一千年前的殊君,还有就是现在的端木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