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似乎是被推门的声音所惊醒,声音黯哑里透着几分惊惶,低咳着向外问道:“是谁?”
在沈承君两世的印象里,昭德帝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一副模样,这种试探小心的虚弱口气,还真是生平仅闻,目光在昏暗的殿内扫了一圈,直到里面的人再次催促着又问了一遍,沈承君才接口道:“舅舅,是我。”
“原来是承君啊。”
昭德帝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里面传来了一阵悉悉率率穿衣起身的声响,半晌后微喘着说道:“承君,快进来,让舅舅看看。”
沈承君轻轻‘嗯’了一声,先走到明珠前将上面的拢纱摘掉,然后,才拨开了内殿厚重的帘幕。
直到这时候沈承君才发现,原来昭德帝所在的内殿里,竟是一点光亮都没有的,联想到先前萧桓说的荣贵妃对昭德帝因爱生恨,也就明白了其中缘故。
在昏暗的环境里呆的太久,床榻上的昭德帝下意识的想
要挡住眼睛,而这个动作似乎让他本就虚弱的身子难以负荷,于是再一次激烈的咳嗽了起来。他的一只手前阵子摔东西时伤了筋脉,此时正被吊在胸前动弹不得,唯一能动的一条胳膊此时既想要挡住光又想要捂住嘴,形容十分狼狈。
沈承君眯了眯眼,给身后的冬夏使了个眼色,冬夏立即转身重新回到门口,将那明珠再次用薄纱盖住,昭德帝这才空出手来捂嘴,咳嗽声也渐渐的小了。
数月不见,昭德帝整个人都消瘦了好几圈,宽大的里衣罩在身上,越发显得嶙峋干瘦,周身散发着的那股暗沉死气,哪怕是此刻照进来了光亮,也无法将其驱散,无需探脉,沈承君便可以确定,昭德帝已经时日无多。
“朕真的是好久都没有见承君你了,”昭德帝总算是停下了咳嗽,虚弱的靠在床栏上平复呼吸,目光浑浊的望着沈承君道:“外面的礼炮响了一整天,听说,今天是你的女儿满月的好日子,怎么你反倒有空来舅舅这里坐了?”
“难道不是舅舅派人叫我过来的么?”沈承君挑眉,走到就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笑着反问。
小宫女递到她手里的那张字条,正
是出自昭德帝的手笔,所以沈承君才会坚持要人严审,当然,她也不否认刚刚是故意在群臣面前那般轻狂无礼,她这个人最是记仇心眼儿小,那一世里这些酸儒替蒋家人出头,诬她不敬读书人,在宫门府门外静坐示威的事,她可还都记着呢。
不是喜欢弹劾上奏么?真要是不怕死,就再来弹劾她一次试试啊。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是朕派人不假,但哪怕朕不去请,你应该也会来吧?”昭德帝捂着嘴又咳了几声,才抬起头望着沈承君道:“那人你们也不必浪费力气去审了,萧桓那个逆子手段高得很,朕的人如今也就剩这么一只半只的,问得再多,也说不出来些什么。”
说到这个,昭德帝就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想他一代帝王,竟然在自己的皇宫里被儿子架空成这样,简直无颜面对祖宗。
沈承君闻言微笑:“舅舅料事如神,既然早知道我要来,何苦损失了一个手下。”
多不值当。
沈承君这话说的颇有些嘲讽的意思,昭德帝却蓦地笑了起来,声音沙哑道:“没什么好可惜的,朕的时间不多了,若是有生之年都用不上他们,留着岂不是更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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