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湾村回来坐娘家的姑娘,在村子里再一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河湾村就在村子的脚下,因此这一次的话是真是假,大家都能辨出个七二分。河湾村的泉里,也有人捞出了一柄铜勺!真是巧得很。碰巧回娘家的姊妹,娘家的娃妗子们,七嘴舌地打听铜勺的模样,是不是古董等等,倒把原前说话的人连问带***了个大红脸。她的确不知道,泉边玩耍的儿子吃夜饭时摇头晃脑说的。过了几天,见过世面的人带回让大家都点头的消息,那东西是铜勺不错,做成一个莲蓬的形状,还说铜勺是什么清水集上何家匠人的手工等等。
毛花儿妈没心思听这些,打断骨头连着筋,她的毛花儿没了,她的心疼烂了,她一日不如一日,蓬头垢面。村子里好心的女人们,侄儿媳妇,先后(妯娌),她一块骈工的伴儿,都来家里看她。毛花儿妈也不强打精神,她来一个人问一次,来一个人哭一次。女人们给她揩眼泪,女人们陪着她哭。哭罢了,谁都不忍心离去,即使干了一天的活没有一个不累的,都围着毛花儿妈说话,说和毛花儿没有关系的,说能让毛花儿妈笑一笑的。年纪小的无意间说漏了嘴,看到大人丢来脸色也就不再啃声了。
自然而然说到了庄稼,说到了官堡的铜罐和河湾的铜勺,说到了疯了的尕牛。谁也不说尕牛是在毛花儿不见后疯的,不能提毛花儿,毛花儿和尕牛没关系,他们的事儿更没关系。毛花儿妈的头就像搭在了水磨轮上,天旋地转,她一句儿都没有听进去。她感觉跟前那一帮子婆娘好麻烦,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她不好意思让他们停下,她知道他们的好心,就算有些人平日里并不怎么打交道。
一个个终于走了。夜饭没吃,毛花儿大,叫孬种更合适,毛花都没了。那男人自己啃了几口干馍馍,连样子都懒得做一做,就若无其事地出去了,鬼才知道他揣的什么心!毛花儿妈一点都不觉得饿,人多的时候她觉得孤独,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孤独,这感觉从来没有过。
月亮和星星的光辉洒在屋檐下,又从窗子里洒了进来,洒在在炕上,洒在毛花儿妈的脸上。她的脸白了,苍白,完全不是成日上山苦庄稼时的模样。远处时不时传来一半声狗叫,孬种男人的脚步还是听不到,也罢,回来又能怎么样。
清水一样的月色,此刻的毛花儿妈,内心无比清醒,无比冷静。几个月了,她的毛花儿是不会回来了。一遍又一遍,她又想起那一帮子婆娘,还有她们说的笑话,铜罐,铜勺,铜罐,铜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