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看张自悦这一招甚是简单，但他出其不意又用上精纯内力，一脚踢出，真气催动连打小贩大钟、下巨虚、足三里，三处穴位，令人下半身立时一麻，寻常高手是决计没法反抗的。

张自悦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绝不是黄机，你回头只因你是他的徒弟，只因他就在此间中。”他顿了顿，又道：“哼哼，若我没猜错，那馄饨怕是下了毒了吧！”他说时，长针又朝此人眼珠逼了逼，朗声道：“黄前辈，你若再不承认身份，可要损了位爱徒了！”

那小贩也硬气，张自悦如此紧逼，他也不哼一声。

只见长针已触及此人双眸，突闻一人道：“住手！饶了他罢”张自悦循声瞧去，只见说话人却是莫回。

莫回长身而起，身旁小儿立时护到了他身前。莫回摆摆手，道：“无碍，你先扶你师兄出去，我和公子单独谈谈。”店小二听了，连忙扶过那小贩，阖门去了。

张自悦一笑，道：“果真是你。百闻不如一见，晚辈有礼了。”张自悦拱手一揖，搬了个凳子坐到莫回桌前。

莫回坐下，淡淡道：“少侠几时开始怀疑我的？”

张自悦笑道：“起初你那徒弟将我诱至林中，给我那笔不义之财时，青面官人便在林中。若非早有商议，青面官人又怎会先一步在林中，那小贩得你准允在你店门口做买卖，你二人必有交情。”

黄机笑道：“那日小贩其实并非我徒儿。而是冬日燕白砾山，现在他已死了。”

“哦？”张自悦又说道：“说实话，那日你将关帝庙的纸条交给我时，我还真以为你不会是立义堂的一个普通眼线。”

“哈哈，难道我又出了什么披露？”

“不错，人并非神，情急之下难免出披露。你最大的错误，便是在我刚刚遇险后，又在天宁观派徒弟扮作青面官人，出现在我面前。这分明就是在说，我莫回绝不是黄机，未免太过刻意，今日一试，果真如此。”

黄机放声大笑几声，道：“我当真是老了，竟出了这种错！”

张自悦笑道：“前辈，我到此来，还有一事要问。”

“何事？”

张自悦道：“云镜道人曾说，姜漆雨无论如何也杀你不得，这是为何？”

黄机长叹一口气，端起酒杯，一口饮下，道：“唉，那是因为，那日我虽蒙了面，兵器也换作短刀，但一交起手来，章大哥立马便认出了我。当时他有五次可要了我的性命，可皆是仅仅将我一掌推开，我心中实在羞愧难当。便暗地里悄悄将他公子放走了。现在想来，那孩子不过一岁，我就算偷偷将他放出去，正值隆冬，他又如何能活？”他顿了顿，道：“此事只有云镜道人一人知晓。”

张自悦微微颔首，似笑非笑的看了黄机一眼。

黄机笑问道：“张少侠，武艺高强，凭周笑那老头子，也就‘漆泪针’他能教出来，其他的嘛……还真不是他能教得出来的。”

张自悦笑道：“前辈好眼力，在下师父与前辈也是老相识了，他还时常提起您呢。只望您有空也去看看他。”

黄机双目一亮，笑道：“是了，是了，除了他还有谁能教出这样的徒弟呢？我这辈子，只败在过两个人手下，一位是章大哥，另一位便是你师父……”他说时摸了摸自己那空荡荡的袖管，道：“二十五年前，你师父携百戏帮众人破了侠义宫，江湖人称江湖第一剑客。我当时也不叫青面官人，而被唤作青羽剑。我心有不服，便去挑战你师父，并立下誓言，若我败了便觉不再动剑。那一次比试，我二人斗了一天一夜都不分胜负，奈何我二人皆是倔脾气，谁也不愿服输，又都自负内功深厚，于是又斗了两天两夜，我二人直斗到双手发颤，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了，仍未分出胜负。最后我们决定用文斗的方式决胜负！”

“文斗？”

“此文斗，并非比拼诗词歌赋，而是二人对坐，各说剑招来决胜负。此方法不单可以喝茶还能吃饭，岂非容易很多。我二人对答如流，实在难分胜负，突然你师父出一招苍松迎客，此招乃是利用内力催动长剑，令长剑化作数十点剑花，分指对手数十处要穴，我使一招，我出一招长虹贯日以静制动直指你师父喉头你师父对此只能撤剑来挡，但哪知他却用一招画龙点睛，化散为整，直冲我眼睛刺来。要知你师父比我先出招，只是苍松迎客旨在一剑打众穴，剑尖上变化随快，但刺出速度并不快，是以我能用长虹贯日后发先至，但他突变画龙点睛，此招本就极快，中途变招更是快上加快，我那一招白虹贯日招式一出，便难以回剑来挡，是以我思索了三个时辰，也没有想出破解之法。我败给你师父半招，因此自断一条手臂，从此不再动剑。因此后来我苦练暗器、易容以及奇门遁甲之术，这才被人唤作青面官人。”

张自悦听得痴了，过得片刻才讷讷地应了一声“师父从未与我谈及他退隐之前的事，如今听来实在精彩。”张自悦暗忖道。

黄机又倒了杯酒递给张自悦，道：“来，我们喝两杯。”

张自悦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小辈从不饮酒，这酒就算了吧。”

黄机笑道：“好，不饮酒是好事。少侠今日揭穿我的身份是为了帮姜漆雨吗？”黄机说着自饮一杯。

张自悦淡淡道：“晚辈两不相帮，前来只为劝你们双方莫要再动干戈。”

黄机笑道：“你来劝架，也不该来这儿啊！”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笑道：“怪不得，怪不得！那事情的缘由一定是吕馫玉那鬼丫头给你说的吧。”

“正是。”

“她说了什么？”

“吕姑娘说，是前辈勾结那十几名高手前去谋杀章大侠。”

黄机听了摇摇头，道：“原来如此，她这么说为的是让你来此牵制住我。”

张自悦双眉一拧，奇道：“难道不是？”

黄机笑道：“当然不是，当年勾结群雄的是义好仁，并不是我。他们是想用你牵制住我，好方便他们围攻义好仁！”

张自悦一听暗叫不妙，如此一来立义堂必被灭门，不知要有多少无辜的人收到牵连，于是忙道：“晚辈有急事，先告辞了！”

他话音刚落，忽有一酒杯朝他面门打来，，张自悦信手接过，道：“前辈当真要为难我吗？”黄机笑道：“我与你师父已经二十五年没有交过手了，你是他的徒弟，我到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他话音刚落，张自悦已弹出实数根飞针，朝黄机面门打去——漆泪针！黄机随手一挥，射出十余点寒星将张自悦的针一一挡下。但闻黄机笑道：“告诉你师父，他还年轻，不像我，用不着退隐江湖，否则就凭你这点本事只会损了他的面子。”

张自悦笑了笑，道：“能败在青面官人的手下，实没有什么丢人的，只是我今日确有急事，便不奉陪了。”他说时取下了背上的油布包袱，打开一看却是一柄长剑，此剑剑柄素白，剑鞘竟是青玉所制，阳光下依稀可见其中剑刃，可仔细一看这剑似乎只有一道刃。

黄机笑道：“看来。你师父将剑法也传给你了。”

“不对，这是刀。”张自悦话音刚落，突见青光一闪，刀身还在鞘里，张自悦已背过了身。

黄机双目一闭，淡淡道：“‘一笑刀’名不虚传。”

张自悦轻叹一口气，道：“前辈他日若能亲自去请师父重出江湖，家师必然高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