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一回来连自己系办公室都没进,直接先去了西语系。
聂齐铮是什么人?就是谁当校长都要亲自去他家拜访,尊称他一声“聂老”的人物。他住的是学校特别安排的风景优美的清幽小楼,是提起来全国上下妇孺皆知的教育家、翻译家、外语研究专家,堪称B大的镇校之宝之一。平时院里周一的例行院会,从来不敢劳动他老人家参加。
结果他这次不用等例会,直接去了西语系,正好碰到院领导在西语系开着这次事件的总结会议。这是西语系的内部会议,照说外系人当然不能参加。可是这是聂齐铮啊!这院有一半都是他创的。他管你?
看聂老气势汹汹地来了,包括院长在内所有人赶紧起立,恭恭敬敬把他让进来。聂齐铮进了会议室,先还算给面子,耐着性子听了半个小时。碍着他在场,西语系的各位也不敢大意,规规矩矩地讨论总结,场面不敢说庄严肃穆,但严肃认真还是有的。结果聂齐铮越听越冒火,越听越觉得这些人就是装腔作势只在做些官样文章。嘴里开着各种高头大马看着有模有样的大火车,其实一点实质没有,讨论来讨论去,针对舞弊抄袭学术不端的实际措施和建议他是一条都没听到。
本来就脾气刚直的聂齐铮终于爆发了!
他当时身体还很不错,可说是相当健朗!又当了这么多年老师练出了大嗓门——以前哪有现在这么多辅助设备,那么大的阶梯教室学生学习热情又高涨,能从第一排坐到最后一排一个空位都没有。他们这些老教授一个多钟头的课上下来还不全都靠吼?
他横眉怒目地站在会议室里,拍着桌子怒骂,中气十足声如洪钟,把整个会议室都震得嗡嗡作响。
除了这件事,他还历陈外院的种种不良积习——因为院长正好也在——这十几年来,外院的冗病沉疴,他桩桩件件拍着桌案口沫横飞地数。他是大教授,既善于讲课又善于舞文弄墨,并精研语言表达,再加地位加持,种种优势结合,简直横扫千军!
就算在座的有人敢冒死撄其锋芒,口才上也要甘拜下风。所以那场面总结下来,就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聂齐铮从开题立论,一直讲到总结陈述,几乎口述了一篇针砭时弊的完美议论文。及至末尾,他最后再拍了一次桌子:
“西语系今天的恶果是一朝一夕就能养成的?!上梁不正下梁歪!B大外院的招牌,总有一天要全烂在你们这些人手里!”
说罢他不屑地怒瞪院长一眼,挥袖而去,空余一个会议室满座寂然。
而正在同一时间,东语系办公室里同样气氛凝重。
办公室里这时只有一个人在,那就是梁袈言。
不久前许立群有篇论文上了美国《人文科学》期刊,他因此得以顺利通过博导审查。这本刊物不属于外语领域,所以办公室里也没有订阅。杂志的样刊倒是早就寄来了,但奇怪的是许立群没有像以往一样特意留在办公室里招摇炫耀,而是让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行政和教授看过几眼后就拿回了家。
梁袈言本来也没有多想,是最近也恰好有个跨领域的题目想要研究,于是想到了许立群那篇受到《人文科学》肯定的论文,就想拿来看看,学习学习。结果他上网查阅了之后惊讶地发现,这里面百分之六七十不几乎就是他以前写过的一篇论文的英文版吗?而剩下的那些,则是另一个研究者早就研究出的成果。
说得更直接一些,许立群这篇论文就是个拼盘。全盘抄袭了他和另一个研究者的老论文,许立群本人唯一做的工作,大概就是把这个拼盘翻译成了英文而已。然后鸡贼地投到了另一个研究领域为主的《人文科学》上,充分利用了七年的时间差和实在过于小众的东古语这些特点,加大了被编辑发现的难度。
要不是梁袈言自己就是作者之一,恐怕那么多论文,他也不可能立刻就能发现许立群这篇是抄来的。
梁袈言太惊讶了!惊讶得甚至慌张起来。西语系刚刚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全院,甚至全校上下正气氛微妙,如果这时候东语系也爆出来——
就在这时,聂齐铮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