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荆河听他说完, 不由抱紧了他, 静静这么抱了好一会儿,才说:“所以这件事……”
“算了。”
“您自己不难受吗?”
梁袈言推开他, 凝神思索片刻,摇摇头笑, 似乎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现在再提起这事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大概是比这更糟的我都经历过了,现在回头再看, 这真算不了什么。”
少荆河望着他,有些犹豫地开口:“可是关于聂老……我一直觉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梁袈言也看着他,认真地说, “但是对我来说无论是论文还是词典, 其实都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委屈。聂老既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长辈, 他给我的比我为他做的要多得多得多。成全老人家的晚节是我们晚辈应该做的。这些事既然过去了, 也不要再提了。”
少荆河仍是替他气不过:“就算您不在乎, 可是就任由许教授这么逍遥法外?”
梁袈言冲他一笑:“你对你导师这么狠啊?”
少荆河气急:“我那不是是为您……”
梁袈言不在意地摇头笑,在他脸边胡撸:
“你要有机会来当几年大学老师就会知道, 学术造假这种事从来都不新鲜。要评职称、要科研经费、还有每年的学术任务,那么多硬性的论文指标要完成,不是所有教授都愿意花时间勤勤恳恳去钻研学问的。许教授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在B大混了这么多年你以为是白混的吗?他和各级领导包括现任院长的关系都十分融洽, 你要检举他, 还得为他花时间, 没必要。把你的时间花在真正需要的地方。”
“所以呢?就不管了?”
梁袈言的唇微微扬起:“许教授虽然对我算不上好, 但也没比一些人更坏。他就是那么个人, 有时会在背后搞小动作使绊子,可真正的大坏事他又做不出来。有贼心没贼胆,只能老是站在有能力的人旁边摇旗呐喊。这种人到处都有,你何必跟他计较?反正时间都过了这么久,我也离开B大了,就由他去吧。”
要说按照少荆河自己的脾气,如果许立群当初惹的是他,那他必定当时就讨回来了——当然现在梁袈言的份,他就更想去给他讨回来——但是既然梁袈言说得这么明白,他也只能听话作罢。
但在作罢前,他还是把他求职时许立群要求他当内应那事先交代了。
梁袈言听得很惊奇,张大了眼睛问:“所以你还是带着任务来的?”
少荆河赶紧声明:“当然不是!我就是冲着您才来的——”
他倏然住口,因为看到梁袈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干脆就趴在他肩上一阵闷笑,最后笑得直不起腰来,摇着手解释:
“哈哈哈,我不是笑你,我知道你没那心思。我是觉得许教授他……有时候他想问题的那个思路,简直单纯得……你都不知说他什么好。是啊,他真以为把我踢出去就能轮到他当主编,他把C大和研究所的老师们都当摆设呢,哈哈哈哈。”
他扶着少荆河的肩膀直起腰,笑到边说边擦眼泪:“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想追究他了。他难怪得抄我本科的论文蒙混过关呢。算了,不管他了,我相信恶人自有恶人磨。他这么不甘于位,总有一天得把自己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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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你哪儿呢?”
许立群捧着电话在地下停车场里四处张望。这里停满了车辆,但空无一人,只要出一点声在旷阔的空间里就显得格外响亮。于是他分外压下声音,并用手挡在话筒和嘴边。
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冰冷,但透着有气无力:“你到F区,车牌XXXXXX,车身是棕色的。”
许立群前眺后望,既找着地方,又随时观察周围的动向。这个停车场离学校不远,他并不想让熟人碰上。
很快他看到了要找的那辆车。他走过去,车窗都上着,还贴了膜,里面什么都看不到。他试着拉车门,车门也锁了。
虽然很疑惑,但他认为那人不至于开这种玩笑。他走到车头,驾驶座前排空荡荡的。往后车厢看,里面黑黢黢的也看不太清楚。他又走到车旁趴在车窗上,往里努力张望,依然什么都看不到。他敲了两下车窗,里面还是没反应。
这就是辆空车啊!
那人搞什么?
他不耐烦起来,又拿出电话拨过去。正专心等那边接起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把块带着刺鼻气味的毛巾用力捂在他口鼻上——
要说许教授到底是当教授的,在只有几秒钟的挣扎里,脑子还进行了这样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