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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一(2/2)

昏睡中的他依旧口渴难耐,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人给他喂了水,温水入喉,直淌心间,终于他感觉好了一些。

赤瞳看着躺在床上面容憔悴,消瘦不已的和尚,目光深沉。十几年过去了,他从青葱少年长成了一个坚毅青年。头顶上有了六个诫疤,音容样貌更是成熟了不少。

同样的院子,同样的禅房,除了他增长的年龄和体格。赤瞳恍惚觉着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几十年前。他把他从树洞中捞出来,他醒后对他的谦和感激。

青年模样的空清,经过岁月的洗礼也留下了淡淡的痕迹。他菱角分明的脸庞更显消瘦,白皙的皮肤此时是苍白的,嘴唇也附上了一层缺水的白皮,睡梦中的他很不安稳。

赤瞳的手掌覆上空清的额头,发觉空清的额头依旧烫得吓人。他的指尖点上空清的额间,一道赤红色的光倏然钻入了空清的眉心里,随即消失不见。

没一会原本眉眼紧蹙的空清,渐渐的舒缓了眉头。过了一会后,他在被子里滚了两圈,转而又翻了个身,将双腿露在了被子外面。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什么,随即安安稳稳的继续睡了过去。

赤瞳看着空清露出来的双腿,只见原本系在他脚腕上的红绳早已褪了色。这红绳是他年少的时候赤瞳给他系上去的,那时候系上去的了,此时却还不见得这红绳勒脚。可见他身体清瘦的有多不像样,脚腕到脚趾,甚至是整个身体都是那样的瘦骨嶙嶙。

红绳褪色直至发白,赤瞳知道里面的灵气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病了几日的空清更不显人样了,他心底喟叹一声。默默地将被子拉过来,给空清盖上,又坐在床前看着空清的睡颜沉默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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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瞳自嘲,他以为睡了一觉就好了,可不想在感知到空清有性命之忧的时候,他终是不能坐视不管。逼着自己醒了过来,并且一步一步不停歇的赶了过来。要说他为何要一步一步的赶过来,而不是一瞬千里的即刻赶过来。

是因为他明白,此劫是空清的命数,如他要逆天而行,必当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说来他犹豫的也不是这代价,而是空清。空清皈依佛门多年,几世轮回都与青灯古佛相伴,如他这次圆寂,不定也是天命所归。

赤瞳深知,如他乱了空清的天命,必然会给空清带来不吉。刻他却又想,只要能让空清在这一世陪着他,他想这不吉和大劫,就是搭上他的所有修为,甚至是他的性命他都心甘情愿,在所不惜。

就这样一路走来,赤瞳终是没有回头,固执的来到了清洸寺,来到了病重的空清跟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那一头赤红的长发,随着雪花的侵蚀一寸一寸的化作了银白色。赤发不再,银丝长留,他的心似乎也坚定了。

他不知道空清是他的劫数,还是他是空清的劫数。显然此刻明白了,不管他们是否是彼此的劫数,蹉跎了这么多年的岁月,他们终究还是没能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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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清只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道似乎回到了从前的迷茫感,又似乎魂归了大地一般的缥缈感。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一身白衣银发的背影。他心下茫然,这人是谁?

赤瞳转身对上了空清迷茫的双瞳,他抿着嘴角微微一笑:“久不见,可好?”

在赤瞳转身的那一刻,空清就如遭雷击。熟悉的嗓音,熟悉的音容样貌,除了那陌生的银发和白衣,这人从上到下没有哪一点不熟悉的。他瞠目结舌的看着赤瞳,不知言语了。

赤瞳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空清的回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淡去。此刻的他想,或许空清是他的劫吧 。

十几年过去了,赤瞳的音容笑貌一点都未变,赤瞳还是原来的那个赤瞳。空清看了看自己粗粝的双手,心中苦笑,是他变了,再过个十几二十年他就真的要衰老了,会越来越丑,褶皱遍布全身直至灯枯油尽。

十几二十年对空清来说还是尤为漫长的,但对于赤瞳来说,不过是睡一觉的事。看着赤瞳淡去的笑容,空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惶然。一别数年,他的笑一直都是他心中唯一的羁绊和眷念。

空清回神,勾了勾嘴角,对着赤瞳笑了:“久不见,都挺好。”除了那被他埋在心底的骚动以外,真的都挺好的。

老方丈前些年就圆寂了,执子早几年就出去修炼或云游了,只有偶尔才会回来。清洸寺原本的两个小沙弥长大了,原本是要放他们入俗世的,不想他们却并不向往人间百味,而是自愿在清洸寺内继续清苦修行。前些日子他们出去化缘了,许是大雪封山他们便到此时都还没能回来。

这些年来在清洸寺中日子虽清贫,但并不无聊难耐。他每日都过得很充实,敲钟,打水,念经诵佛,打扫寺庙庭院,偶尔也出门化缘,都挺好的。越平淡他反而越平静,就仿佛他生来就是要过这样日子的人。

赤瞳静静的看着空清,如鲠在喉却相对无言。空清这些年过得如何他都知道,睡梦中的他分出了一缕精魂留在了寺院那棵他曾经用灵力滋润过的大树里面。他悄无声息的陪伴了空清这些年,如果不是空清遭此劫数,他或许还是会不声不响的悄然无声的继续再陪伴他个几十年。

人只有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其的重要性。赤瞳是妖,他只要潜心修炼就会有无尽的光阴岁月。空清是人,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赤瞳想,如果他在这一世都没能好好把握住空清,那么在空清的下一世,他也就没了能再去打扰空清的身份了。

空清遁入佛门几世轮回,不定这一次就要涅槃成佛了。如他错过了这一世,那么他想,他们就真的注定再也无缘相见了。从前他想成全了空清,可到头来他才发现,他高估了自己,这份爱终究是自私的。

“你的头发为何成了银丝?”空清不禁问道。

下半夜的风雪更甚,甚至还夹着冰渣。在风雪霜寒中,赤瞳撇去了灵力的护体,以一个凡胎肉体的身子行走在这冰天雪窖上。他一步一个脚印,即使寒冷彻骨他依旧走的缓慢,即使冻得刻骨铭心他也未动摇半分。红衣赤发上没一会就积满了白雪,朔风凛冽吹过就被冻成了冰霜。

在踏入清洸寺的那一刻,他并未将身上的霜雪直接抖去,而是心念一动将它们化成了一袭白衣,将侵染赤发的白雪成了银丝。

“这个颜色不好吗?”赤瞳反问道。

不管是赤色还是黑色,空清却觉着好似这银白色才最为合适赤瞳。赤色,魅惑妖娆显得过于妖艳。黑色衬的更显白皙娇俏,却也是更为惊艳。而这银丝与白衣,倒是将他那精致的无与伦比的五官衬出了几分谪仙,显得一副仙风道骨而不可亵渎的模样。

空清笑道:“不,和你很衬。”

赤瞳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一缕银发:“我也觉着很好。”赤瞳回望空清,沉默片刻后道:“我回来了。”

空清嘴角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眼睛看着赤瞳眼底的深情,一动不动。此时此刻,他只感觉自己内心那被禁锢已久,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骤然破土而出,肆意生长。

它打破了他堆积起来的禁锢,逃离了他设置的万丈深渊,它破茧而出势不可挡的侵蚀了他那颗原本以为坚不可摧的心。顷刻间就将他腐蚀的不剩一丝坚毅。

赤瞳的这句话它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他一出声,就成了它肆意疯长的神药灵液,它崛地而起,顷刻间成了参天大树。空清被它搅得溃不成军,不知所措。

“可愿同我回云山之巅?”赤瞳白皙修长的手掌伸到了空清的面前,等待着空清的决定。一别数年,再次端详空清,空清眉目间流转的孩子气已经荡然无存,此时的他倒越发像个清寡的和尚。

赤瞳明白空清现在是过一天少一天,空清的每一天都是他心甘情愿换回来的。但他已经不满足于陪伴在他身边,竟然已经逆天而行改了空清的命运,他就不会再有丝毫的退缩,绝不。

不管是十几年前的昏迷不醒,还是半个时辰前的昏睡,空清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他心底唯一的光明除了赤瞳别无其他。

多年来他日子清贫,表现的和蔼可亲,好善乐施。却终究是疏离寡淡,怅然若失。他吃斋念佛,焚香供奉是佛祖的信徒,他除了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禁忌,对佛祖无不虔诚。但沉寂了这些年,从始至终他都从未有任何一刻度得了他自己的心。

午夜梦回,他总是会想起赤瞳当年离去的时候,他想如果他能早点醒过来,赤瞳是否就不会决然离去,他们是否就会在云山之巅的林中苑内,安然共度此生。

可人妖殊途,殊途同归必然招惹大祸。人修道不易,妖修仙更是艰辛,他又于心何忍坏了他上千年的修行。可不想多年后,他们的相互成全似乎随风消散了,此时此刻又回归到了最初的时候。空清知道他又要面对一次选择了。

赤瞳向来淡泊,无欲无求,时隔多年他还能对他说出此话,必定是兼权熟计。这一刻空清才深刻的明白到,多年来他没能成全赤瞳,也没能成全他自己。

他有愧于佛祖,有愧于心,更有愧于赤瞳的深情似海。这么多年来他们并未将彼此遗忘,反而愈演愈烈。空清觉得自己仿佛虚度了这些年,蹉跎了很多很多的岁月。

空清流下了两行清泪,颤抖着身体,抬起消瘦的手掌搭上了赤瞳的手。目光触及到赤瞳手腕上的念珠时,他再也抑制不住,泪如泉涌。

赤瞳俯身抱住了泣不成声的空清,他暗哑的声音中带着些微不可察的颤动,从空清的头顶传来:“不哭,以后我都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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