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林逸见到璥皇子后就想起一个人,他硬是压住念想,与顾青一起替璥皇子把脉摸骨。
结结实实的大胖小子,未染半点血症。林逸如实而道,赵洵闻之大松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万一他与朕一样,真怕以后陪不了她。”赵洵喃喃自语,说得话只有他自己能听懂。
过后,赵洵一笑,让人把璥皇子带回宫去。
林逸觉得奇怪,私底下偷偷问顾青:“陛下只有这一个皇子吗?”
顾青点点头:“是。”其实他心里在想:赵洵之前那般风流,说不定在外已经有了不少孩子,是他自己不知道或不认而已。
林逸从他眉眼之中窥出些端倪,不过林逸也不想惹事,人家说“是”就是“是”。
赵洵转过身来,林逸与顾青不约而同低首,乖巧地立在那处。
赵洵心情似乎比刚才稍好些,坐下之后便道:“道长今日邀你来,其实还有一件事。在朕未登基前,皇兄内斗折损不少文武官,朕登基之后京都局势已经是千疮百孔,手中无人可用,故朕想留你在身边,替天下办事,为百姓造福。”
林逸微愣,猝不及防。他不由自主瞥了眼顾青,显然他早就知道了。
林逸不图功名利禄,更不喜欢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若直接拒绝的话,说不定会惹皇帝生气,他想了又想,拱手道:“陛下,贫道只会医术,别的一窍不通。”
赵洵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回道:“欺君可是得砍头的。朕查过你卷宗户藉,当年举子你考得三甲,可是真事?”
林逸抿起嘴不说话了,他很怕赵洵再问:“为何没去考进士?”
还好,赵洵没再追问,只说:“你是栋梁之材,绝对不是只会点小医术。朕手边缺良臣,真的很需要你,你考虑几日后再答复吧。当然朕也不会亏待你,该给的朕一样都不会少你,包括林家的名声。”
林逸闻言心弦微颤。
当年林家锦绣堂何等风光,如今却败落成这般。他一直是林家最没出息的那个,若是他能赢回林家声望的话……此念头在林逸脑中一闪而过,挣扎了小会儿,化作虚无。
他将一切都看淡了,赵洵所给的都是他不想要的。
林逸当即就想回他,赵洵却一抬手将他嘴里的话堵住了。
“别这么快回答朕,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答复。”
话落,赵洵就借故离去。林逸伏首在地,心思比来时更杂乱了。
其实赵洵并没逼他。赵洵知道林逸这种人逼不得,只好等他想明白。
这短短的一炷香、功夫,赵洵已觉得累极,本是想去御书房,无奈头疼得厉害,他又吩咐转向去夙锦宫。
鹫儿刚好接回璥皇子,刚喂他吃了两勺蛋羹,赵洵就到了。鹫儿放下玉碗,拿软巾轻擦璥皇子的嘴角,而后抱着他一同去接驾。
赵洵一下辇见到母子二人分外高兴,头也不怎么疼了。他难得伸手要去抱抱璥皇子,谁想璥皇子竟扭过身不让他抱,而后贴在鹫儿身上像块麦芽糖,稍动就要扯嗓哭。
赵洵见状故作愠怒,道:“他怎么这么黏你?快,把他抱走,要不然我可吃醋了。”
璥皇子像是听懂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鹫儿又晃又哄,怨念满满地翻了赵洵一个白眼。终于,璥皇子被她哄听话了,被乳娘送到里室去午歇。
赵洵见缝插针抱起她,在怀里掂量,而后笑着道:“你都瘦成这样了。带璥儿这等累活,你让宫人去就好了。”
“她们做我怎放心?”鹫儿巧笑嫣笑,俏皮地朝他眨眨眼。“再说璥儿如此可爱,我也不舍得把他交于别人。”
“可他黏你黏得不像话了,慈母多败儿,你可懂?”
“那是他还小呢。”说着,鹫儿踢踢双腿,要从他身上下来。他干脆把她扔上凤榻,翕起纱帐,先擒几个香吻再说。
鹫儿无意间摸到他的额头,汗涔涔的,便知他身子定是不舒服了。
“快些躺下吧。”鹫儿不与他闹了,扶他躺平,再抽出帕子轻拭去他额上的汗。
赵洵一把抓住她的手,像只讨巧的狐狸半眯着眼,轻笑道:“没事。今天还好,不觉得乏,而且顾太医把花花道人找来了,换了副方子。”
鹫儿闻之眉微蹙,像是很心疼。
“你太累了,好好歇息几天。”
赵洵浅笑,把她的手轻按在唇间,目光深邃如海,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幅画,我还没画好,你和璥儿的……”
“为何想着这画?放两天画又不会飞,若不行,你让画师来画不也一样?”
赵洵不悦地咕哝:“哪有一样?他们可比流清画得好?”
“虽说没流清画得好,但是能把你也画进去,不是吗?”
鹫儿凑到他面前,无邪地笑着。他从她的眼中看到自己,憔悴削瘦的骷髅,忽然之间他害怕起来,怕得紧紧地将她贴在胸怀上。诸多话无法开口,温存片刻,他起身命宫人端出文房四宝。
“笔墨伺候着。”
赵洵勾起唇角,回眸一笑,依然是那位让天地无色的流清先生。
“娘子,这厢有礼了。”他携起她的手把她拉来,认认真真细看她的眉眼,然后在她眉间落下浅吻。
“来,你来替我作幅画,就画我好了。”
记得我,请你定要记得我……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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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六娃还能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