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孩儿不要去耿大人那儿!耿大人凶!”
鹫儿低眸看着那张粉嘟嘟的小脸,哭笑不得:“你不还不快与父皇求饶?”她边说边使了个眼色。璥太子心领神会,扯了个更可怜的哭脸对着赵洵啜泣道:“父皇,孩儿知道错了,孩儿定会好好背书,你别把孩儿送过去。”
赵洵斜眼睨着,又气又好笑。这太子长得像他,美中不足的是非鹫儿所生,如果他是鹫儿的孩子,一定讨人喜欢。
可惜鹫儿不能如他所愿,而太子实在不如意,五岁了连首长诗都背不利索。赵洵为此愁得心肝儿疼。
次年春,赵洵又多了个儿子,是刘婉仪所生,名赵璟。这刘婉仪是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深得成帝喜爱,不过论姿色,刘婉仪倒是普通了,故璟皇子相貌平平,长得像他娘。
起初,鹫儿对于这桩事没太在意,赵洵是个什么德性,她又不是不知道,与以前相比他还算收敛了。在刘婉仪之后,赵洵也没再宠幸过别的妃子,把心思都放在两个儿子上。太子赵璥一如既往淘气,二皇子从小就露出才智,二岁半时就结结巴巴背诗了,字也认得不少,比他哥哥强多了。
赵洵不想拿他俩比较,可太子实在有些不像样,也不知是不是被鹫儿宠坏了,脾性十分骄纵,一不合意就发脾气。同年,太子做了件事,令赵洵大为恼火。
那日正是赵洵为皇后操办生辰宴,从宫外请来戏班子。这戏班内有个伶人,与太子差不多大。太子见之十分欢喜,竟然命太监把这小伶人关到自己宫中。
东窗事发。赵洵气得半死,而太子根本没有悔过之意,反倒是很委屈地嘟嘴说:“不过是个伶人嘛。”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赵洵怒不可遏,拍案骂道:“是谁教你这等话?!”
太子看赵洵红了脸,知道这回父皇真生气了,急忙投到鹫儿怀里可怜兮兮地求她庇佑。
“母后,母后。”
鹫儿真是无可奈何,也不知太子与谁学的这副性子。她狠狠心,掰开太子小手指,硬是将他拉到赵洵面前,严声道:“自己做的事自己担着。”
太子吓得直哭,情急之下就指指两个宦官。
“他们教我的!”
话音刚落,两宦官面色死白。
赵洵二话不说,直接命人杖毙这两个祸害,之后狠狠地斥责太子道:“你好好反省所作所为!论品性论才情,有没有资格为储君!”
鹫儿听了此话就觉得不妙,可太子却想没什么大不了的,骂过几天之后父皇就会忘了。结果赵洵不但没忘,还下圣旨废除赵璥太子之位。
圣旨下,众臣哗然,而太子就像个无事人似的,全然不知此事有多严重。太傅恨铁不成钢,语重心长地与他说:“陛下气极,下此圣旨是忘您悔过。”
璥皇子天真地眨眨眼,反问:“不悔过将如何?”
太傅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血,简单明了地告诉他:“以后你就没权没势,饭都吃不上,更别想玩乐啦!”
听到饭吃不上、不能玩乐,璥皇子方知事态严重。他哭着去找母后,望她能在帮他说两句好话,好让父皇收回成命。
鹫儿闷着气,很不悦。当初她千方百计要来这么个儿子,养了七年养成这副样子。她反省之后不由叹息道:“这全是为娘的错,娘太宠你了,把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璥皇子一听更伤心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孩儿知道错了,孩儿以后不敢了。”
鹫儿冷笑,虽说璥皇子不是她亲生的,但他的心思她可是摸得一清二楚。
“你不是以后不敢,你是担心以后没好吃、没好穿、没好玩吧?”
璥皇子心里咯噔,立马就不哭了,接着低头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咕哝:“母亲怎么都知道。”
鹫儿被他逗乐了,情不自禁把他抱上膝头,好声好气地说:“你是皇家血脉,从小到大都是锦衣华服,哪知道穷人的苦。你抓的那个小伶人还记得他吗?”
“嗯,记得!”
“那他穿着什么衣裳?新的还旧的,破不破烂?”
“破烂啊,所以孩儿才把他带到我宫中,想给他新衣裳穿。”璥皇子说得理直气壮。
鹫儿叹了口气,道:“那你为何与父皇说‘只是个伶人’,这话分明是瞧不起人的意思。你父皇受万民爱戴就是因为他胸怀广,视民如子,为天下人吃不饱饭、穿不起好衣裳发愁,你呢,整天就想着自己,所以这回你得自己想通、想明白了,做出些好事来,让父皇看见。”
经鹫儿这番一说,璥皇子也就明白了。他本性不坏,只是儿时玩伴少,被两个太监怂恿后才闯出的祸。
璥皇子从夙锦宫出来之后就学乖了,不再胡作非为,认真读书习字。
赵洵闻之终于舒了口气。晚上歇息时,他与鹫儿说:“我只是敲打敲打他。他一直冥顽不灵,实在不是做太子的料,如果之后他能痛改前非,到时我也考虑再立。”
鹫儿笑了笑问道:“前阵子你不是一直夸奖二皇子吗?难道刘婉仪没有求过你?”
“没有。”
“我不信。”
鹫儿转过身,以背相对,故意冷他。赵洵很没志气地贴上去,搂着她低声说:“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思吗?我需要一个德才兼备的太子,将来不管是谁做太子,他永远都是你的孩子。”
此话赵洵说得很明了了,鹫儿想要的东西分毫不动,他只希望能有肩得起天下重任的良才。
鹫儿懂他,在储君之事上再也没提过半句,反倒把璥皇子扔出宫,不给华服、不给银两,让他看看这花花世界,尝尝民间疾苦。几番试炼后,璥皇子就开窍了,敛起贪玩的脾性,奋发图强,用功读书,到他十岁时,已经有了良才的模样。
这十年来,国泰民安,真是周国的太平盛世。正如鹫儿所言,赵洵这人不怎么样,但他的确是个好皇帝,勤政爱民又很有手段。
这十年来,赵洵对鹫儿也算一心一意,除刘婉仪之外再也没纳过妃子,平里日就像个普通夫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与妻同床共枕,唠叨家常和闲言碎语。
在鹫儿面前,他永远都没有皇帝的样子。
元宵佳节,普天同庆。
火树银花,游龙烈凤。花灯亮如白昼,彩带似云霞,一派繁华景象。
成帝携皇后、皇子立于广安门与百姓同乐。成帝与皇后登上城楼,万民瞬间沸腾,如潮浪般涌至城楼之下,齐呼:“圣上万岁!皇后千岁!”
万人之上的风光和快乐,鹫儿终于尝到了,而这是很久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姿态端庄,笑容浅淡,掬起一捧百太平钱撒向空中,祈求风调雨顺。
铜钱洒得远,百姓欢呼万岁,好不热闹。
赵洵望着眼前这片星火,不禁有些得意。众目睽睽之下,他搂住鹫儿笑着说:“梓童,你也辛苦了。没有你,就没有这片江山。”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话落,他低头送上浅吻,恰好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映出鹫儿别样风华。
那晚归来之后,赵洵不小心得了风寒,咳嗽得厉害。顾太医劝他歇息,他没在意,批阅奏折忙到半夜,待鹫儿发了火方才知道睡觉。
这年倒春寒厉害,冻坏了不少人。或许就是因为太冷,赵洵的病一直不见好,服过几贴药不但没起色,反而更严重了。几位太医轮番医治,连林逸都来诊脉配药,一个月过去还未治愈。
鹫儿候在病榻前,尽心尽力服侍赵洵。白日不能歇,夜不能寐,人一下子就消瘦了。
赵洵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手一直往外掼,让她去歇息。
“皇子的课业还得你看着,别尽想着我。”
他有气无力,连目光都黯淡了。
鹫儿多少有些预感,可不愿去深想,骗自己说:“不过是小病,他能撑得住。”但这小病慢慢地成了大病,又过去半月余,赵洵都没力气下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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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改过了,改过废太子的桥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