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童,你会过得好的对吗?若我不在你身边,你会想我的,是不是?”
鹫儿黯然泪下,咬紧唇重重点了点头。
赵洵狡黠地笑了,像是老狐狸暗藏几分得意。
“我就知道,不过我都安排好了,我在御书房里藏了幅像,是我自己画的,到时你把它取来,想我的时候就看几眼。但……我想你时该怎么办呢?就算我是天子,阎王爷也不一定让我看你。要不这样……”说着,赵洵扯下她一缕发,缠在自己指尖,像是枚乌亮的戒指。“有它陪我就好了,若他日重逢,你也能找得到我。”
“闭嘴!闭嘴!”鹫儿失态大吼:“不要再说了,你都病了,为何还有这么多话?!我不许你再说,你给我好好歇息,待病好了,我……我……”
她颤巍巍地含着后半句,说不出来,只能抱着他哭。
“不许你死!我不许你死!你这么烂的一个人阎王也不收!陪着我一起烂,正好。”
“我也想呀。”
赵洵叹息,眼角淌下一行泪,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别它。
鹫儿泣不成声,一手捂着嘴狂点头。她见赵洵眼泪如泉涌,心也跟着痛了,连忙拿帕子替他拭泪,可是一眨眼,他的瞳就焕散了,生命的灵气在一点点消逝,有些不甘又很无奈。
“六郎!六郎!不要走!不要扔下我!”
鹫儿惨然大叫,终于把他的几缕魂叫回来。他抓住她的手,有力且清晰地说:“不会,我不会。”
话落,他便松懈下来,整个人软在她的怀中,再也唤不回来了。
成帝驾崩,宫人纷纷拜首,痛哭不止。
整个皇宫像是一夜回冬,银妆素裹,无一朱色。
鹫儿抱着赵洵久久不放,热泪淌在他脸颊上,她都不知道。
众人都不知道怎么劝,几句节哀又有何意义呢?
片刻,刘婉仪携二位皇子来了,见到此等惨景先是一怔,接着扑到榻沿痛哭起来。
“陛下,陛下……您就抛下臣妾与璟儿去了呀,陛下,你睁开眼看我们母子……”
刘婉仪肝肠寸断,伏在其脚后的璟皇子不过五岁,懵懂无辜,见母亲哭了,他也跟着大哭。
璥皇子是知道的,知道父皇再也骂不了他,也管不了他了。想想父皇慈爱的一面,他低泣,不停地抬抽抹眼泪。
鹫儿见到璥皇子如梦初醒,她忽然松开手,小心把赵洵的尸首放平整,接着冲了出去。
赵洵走得太急,未封太子,这储君之位不知落到谁头上。
鹫儿不顾风仪冲入御书房,去找那传世玉玺。她想保护自己,保护璥儿,只有璥儿坐上皇位,她才能过得安稳。然而一入御书房,就觉得东西已被人动过了,抓来管院太监问,太监结结巴巴地说:“刚才刘婉仪有来过,但小的没让他进。”
果然,刘婉仪与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刘婉仪未与赵洵批过奏折,不知龙印在哪儿,而鹫儿是知道的,她连忙打开箱柜,抽出暗格,牢牢地将龙印抓在手里,泪还挂在她的颊上来不及挂去,风吹之后有泪的地方干得发紧,像张嘴吸去了她所有的血色。
***
天化二十四年,成帝驾崩,年纪轻轻,仅三十余岁。
守灵夜,天朗宫如白昼,长明灯连成的火塔设置帝灵两侧,白幡上以金丝绣的经文密密麻麻。是梵文,好笑的是成帝并不信佛。
鹫儿长跪于灵前,虔诚地双手合十。跪得累了,她起身走至金棺旁,低头看看睡着的赵洵。他脸上沾了灰,或许是烧纸时飘上去的。鹫儿吹不走,于是就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掸开。
赵洵的眼睫动了下,鹫儿欣喜,以为他活了,正当要喊,再看,原来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
“不小心打到你的眼,没弄疼你吧?”
鹫儿自顾自地说着,有些心疼。她轻轻地抚着平整的衣襟,好似那处有道看不见的褶皱。
赵洵睡得安祥,睡得沉。火影摇曳之下,他的面容鲜活起来,年轻俊逸,自命不凡的骄气,仿佛随时随地会睁开眼,皮笑肉不笑地呛她几句。
鹫儿等着,等着与他好好吵一次,把旧账新仇都算算清楚,然后随他怎么死。
对了,他还没跟她道别。蓦地,将整个担子扔给她,什么话都没留。
鹫儿心有怨气,低声咕哝:“你这懒鬼,我就知道你想偷懒,以前装病、现在装睡,把烂摊子都留给我,凭什么呀?”
她越说越火大,花容都扭曲了,而后伸手一把揪住赵洵的衣襟,想拉他起来。奇怪,他真沉,沉得她拎不动。
曾几何时,他赖床。她只要轻轻一提,他就起来了,一边不满地嘟哝一边穿上龙袍准备去早朝。
真该让他多睡一会儿,多睡一会儿……
想着,鹫儿舍不得扰他了,轻轻地松了手,将皱起的衣襟抚平,而后抚摸了下他合在胸前的双手,真冷,无论如何都捂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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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也改动过了,加了女主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