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砰砰乓乓的声音中,从低旷的原野中铺天盖地吹过一个村庄的风吹不到我,我在那些碎了的纸屑和硝烟中牢牢站立,风吹不动我,我笑不出来。
有一个冬天,我穿着脏旧的棉衣带着开了口子的棉帽走在路上,走亲戚遇到我的母亲把我拉进一家店里,在那个冬天的清晨,寒风把一阵极低的温度刺进了母亲的生命里。
我曾想着自己也一场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最冷最冷的一场风,突如其来地吹到了很多个东西的黑夜里,我惊醒了一个被废弃多年的鸟巢,折断了一条深埋地下的树根。我曾经见过一场寒风后扭断的大杨树,我不知道那棵杨树是谁家的,我见到它的时候它的上半截已经倒在了麦地里,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说着关于它的话题,他们从不关注一棵陌生的杨树是如何在一场场寒风中守住一圈圈年轮,他们指着那半截凌乱的尸体说话,我也在旁边附和两句。
那棵杨树不知在哪个白天被买树的人拉走,我再路过那个地方的时候只剩下了露着些痕迹的半边树根。
我看到过在一个寒冷的黑夜中死去的一条狗和几只鸡,也看到过一个废弃的破烂老屋被很多场风吹到坍塌,可能某场风看上了老屋的一根木头,费力把它扯下来又忘记了把它带走,那根木头摔倒在地上,骨碌碌滚动几下便面临了灶膛。
我看到村子里很多人的家里都会有那么几根木头,他们把它随意放置在某个地方,也不用它搭建鸡窝狗舍,也不劈砍了扔进灶膛,任由它们随意在那个地方或立或躺。大概人不想独自寒冷,所以把这些木头一同拉进了一场场的寒风中。而木头也遂了人愿,在无数次的寒风中沉默不语,偶尔在风中跌倒,在雨后生出些木耳,像是一朵朵黑色的莲花。
一场寒风吹走了很多东西,更多的东西在一场场寒风里沉默,在寒风的缝隙中生存。
在很多个夜晚,我躲在被窝里躲过了一场又一场的寒风,我推开门的时候,暖洋洋的阳光落在身上,落在狗窝旁随意扔着的几根很多年的木头上,我伸个懒腰打个呵欠,风已经不知道躲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