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令瑜给了她一个准信,“马上。”
专心拨着算盘的杨裕桐抬了一下眼睛,手指慢了一拍,规律干脆的算珠碰撞声中断了一瞬间,苏令瑜似有所察,朝她看了一眼。
武曌跟关陇贵族对抗已久,登基以后更是决意打压士族,苏令瑜抓紧了这股东风,当然可以借以成势。君臣合力,即便朝野间非议不断,女学也还是建了起来,苏令瑜的奏议全数通过,她不光要当来年春闱的主考官,还要让士族门阀彻底失去对科举的掌控权。
当年她离开长安前,留给骞味道的奏疏正碰上他跟裴炎明争暗斗的时候,到底没能派上用场,科举舞弊之事也不过被轻轻提起迅速放下。自己想做的事,终究只有自己会一直上心,苏令瑜现在无比清楚一件事——任何想要实现的抱负,都绝对不可以假手他人。
对他人报以全副希望,就是一件事失败的开端。
眼看着科考在即,起先闹事的学子见百般抗议皆受之无效,也都只能回家抓紧温书,闹事的队伍迅速弱小下来,士族眼看不能从民间取势,也就转而把重心放在朝中给苏令瑜使绊子。就在这个大局即将落定的时候,苏令瑜忽然要请客吃饭。
请的是闹事的学子头目,吃的是家常便饭。
就摆在她家里。
菜色清淡,酒水管够,学子们虽有犹疑,却也不想被视作懦夫,个中也有人见女学已成势之必趋,苏令瑜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今科主考官,便抱着抓紧这次机会同她缓和关系的想法。是以受邀一共十三人,竟无一不到。
苏令瑜一身常服,男子装束,坐在主位,等着宾客逐个入座,菜色一一上齐,她竟然什么话也没说,带头食不言寝不语地专心吃饭。十三个学子面面相觑,彼此都并不知道苏令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谨慎起见,也都不发一言,席间只余杯盘碗筷相碰声,连空气都出奇安静,就这么把这一顿在他们眼中肖似鸿门宴的饭吃完了。
当然,他们也是不会放下心来吃饭的,以至于十三个正值青年的男子,没有一个吃得比苏令瑜多,都早早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面面相觑,时不时动一动酒杯茶盏掩饰。苏令瑜恍若无睹,仔仔细细拨净碗中最后一粒米,自觉已吃了八分饱,盘中菜也没有想继续下筷的了,便取帕揩了揩唇角,茶水漱过口,既没有起头也没有铺垫地来了一句:“我今天请各位到席,是为了什么事,想必你们心中也很清楚。”
这话题一起,原本还有一两个人等得有点走神,此时都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正襟危坐,其中一个和苏令瑜相对而坐,脸色始终比较冷硬的年长学子回应道:“那我们答应赴约的原因,苏相应该也很清楚。”
他这话太强硬,在座几个并没有那么强硬的便坐立不安起来,只是都不敢贸然打断。苏令瑜似笑非笑地看向那说话的学子,道:“过了这些时日,我相信你们的想法已经有了变化,不妨现在重新说说,你们为什么反对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