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之间,她握剑之手一紧,强压下脑海中不断撕裂她理智的疯狂。
将焚雷剑猛地朝上空一掷。
剑光贯入云眼的刹那,封锁记忆的最后一道封印随之破裂。
一声清脆的响声之下,成功突破洞虚镜的天地法则降临,跟随着晏琅从半空中飞落地面。
她落地之时早已是脚步踉跄,双眸赤红。
天地法则不断修复身上渡劫造就的伤势,为她扩展经脉、丹田。
赐予她属于洞虚镜的一切。
然而晏琅的视线,仿佛被定格在与金色竖瞳对视的那一刻。
“真相,竟是如此啊……”
分明是完全超乎她所预料的存在。
却不曾想这一刻,她出奇的平静。
她好像明白了,初见她时,度清为什么会说她如今的心性和意志能够担得起救世二字了。
人被耍一世,是蠢。
人被耍后自以为达成了报复,却发现报复的代价是注定失去一切是,是恨。
而如今,她像是平静的疯了。
甚至此时此刻,有些想笑。
念头一起,她便也毫不顾忌形象的笑了起来。
在其他人赶到晏琅所居住仙殿面前,打算趁着现在刚刚突破完为她献上祝贺时,就发现她人已经消失不见,仙殿之中也没有半个人影。
“诶,这人去哪了?”
“刚突破完居然还有精力到处乱跑,我也是佩服她。”
“罢了罢了,白跑一趟,散了吧,等日后再找机会过来。”
晏琅突破洞虚,距离大乘境就只有一步之遥。
到了大乘境,她便离飞升不远了。
他们,可都在等着晏琅突破飞升的那一日。
与此同时,云上仙殿。
一道红衣身影飞落殿前。
不等开口,被派来门前等候的仙官便主动为她开了门。
看着这道红衣身影一步步朝着殿内走去。
仙官将门关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云上仙殿。
度清仍旧站在云台之上。
只是背对着云台之外的仙境光景,面朝入殿之人。
“你来了。”她轻声道:“我说过,等你恢复记忆,自会来的。”
晏琅大步走到殿中,漠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我应该叫你度清,还是…巫清?”
“我还是喜欢别人唤我巫清,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万年前,我巫族还是九州第一大族,而不像现在,世间除我之外再无巫族。”
听到再无巫族四个字,晏琅冷笑一声,也不反驳,只抬抬手,“那么巫清族长,坐下谈谈吧。”
巫清清楚晏琅恢复记忆后一定会恨她,也一定会来找她。
面对她这样的态度,也知道是她理亏在先。
两人落座殿中,面对着面。
巫清望着她,目光一如从前。
仍是怜爱世人的神女。
会为被人算计至死的野心家哭泣悲鸣,也会为无辜惨死的修士痛哭。
甚至她也为晏琅哭泣过,只是如今的晏琅早已不需要她为自己哭泣。
望着晏琅冷漠的双眸,巫清知晓无论她说什么都换不来晏琅和缓的答复。
干脆不再绕弯子,轻声询问:“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今生的你可有找到解决的方法?”
轻柔的声音响起时,晏琅脑海中解除封印之后,仍有些许混乱的记忆画面重新排序。
“找到了。”她哑声道,语气讥讽反问,“巫清族长手眼通天,难道会不清楚吗?”
当年她在镇魔塔之中亲眼看见巫清为九州的结局推算。
见巫清看见人族将亡的结局,悲痛之下,三千青丝化作白发。
她对巫清很敬佩,尤其是在她死于宸极手中,留有一丝残魂执念,等到了万年之后的后人巫阳时。
大抵是小时候失去亲人的缘故。
看见那一幕的晏琅,心神有那么一瞬触动。
然而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当时的自己可笑。
巫族,天赐诞生的存在。
拥有无尽的寿命,长生不老。
巫族族长更是拥有聆听天意的能力。
哪怕是飞升成神的宸极都无法完全诅咒巫清。
她死后神魂留于战场遗迹之上。
缓缓凝聚成人族婴孩,出现在战场之上,被人捡走。
重新长大成人。
诅咒让她死而复生后失去了巫族人的长生不老。
但让她像正常人一样的长大。
被人当做战场之上幸存的婴孩,作为幸存的人族被修士们养大。
她了解一切人魔大战之前的人族功法。
她成为了人魔大战之后第一个修炼至大乘境巅峰,突破飞升的人族。
然而,她的飞升失败了。
宸极布下的献祭阵法献祭了九州气运与灵力,作为镇压魔族的条件。
通往仙界的大门失去气运的支撑彻底关闭。
她被留在了人间。
巫族早已因为诅咒尽数死去。
只有一个人的巫族拥有一个族长。
在绝望崩溃之际,聆听到了天道的声音。
与天道沟通,在天道的指引下,她知晓了万年之后的天命之女。
并且亲手为天命之女埋下了一颗悲伤的种子。
名为,赴死的巫阳。
而她期望得到的果实,是陪伴天命之女的功绩让巫族能够重获新生,恢复万年前的兴盛。
可笑的是这场谋算死去的不是真正的巫族、也不是受族长庇护成长的子民。
而是一个在苦难中挣扎多年,在获取生机和亲人之间选择了亲人的可怜人。
他是历经千惊万险走到晏琅身边的亲人。
是在晏琅死时,明知前去乌衡山无异于赴死,毅然决定跑去的徒弟。
在那场被注定的死亡之前,晏琅已经亲手杀死了她的师兄、师姐。
失去了至亲的好友,眼看着共战的伙伴惨死魔族爪牙之下。
这一切,只因为她是一把被天注定能够打开通往仙界道路的钥匙。
那她呢?
她算什么?
她究竟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