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姚清又羞又急,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被二弟丢光了。他看也不看便一脚踹过去,然后就听见荆粟“哎呦”呼痛。荆粟凭白挨了一脚,正要出言抱怨,抬头却发现大兄的神情有异。他顺着姚清的视线向外看去——“妈呀!”他顿时吓得一个哆嗦,手中的碗筷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筷子不知滚向何处,大瓷碗更是摔成了几瓣。
空依见状,气得眼都红了,举着柴火棒就开骂:“混账毛贼!偷吃了我家的粥不说,还敢损毁证据!你家大人在哪?我非叫他打烂你们的屁股!”
在以往,按着荆粟的脾气,若被这样相骂,恐怕他早已一记掌风将空依打出院墙外了。但此刻,他只瞧见空依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无心听空依在骂些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凄厉得大喊——“老尼姑来了!”
姚清见二弟面色苍白,眼露惧色,觉得好生奇怪,却也知道此刻不是细究的时候。他只得连忙换上一副可亲可爱的笑容,慢声细语地解释:“小师傅!莫急莫燥!你听我说!”其实,姚清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就在片刻前,兄弟俩还自诩为无相庵的守护者,而现下却被当做偷粥贼逮了个现行,一时之间,他期期艾艾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趁着姚清苦思冥想该如何解释时,空依也在上下打量这两个小毛贼。看这幅打扮,应当家境不错,不会是山中猎户或者山下农户之子。可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又怎会三更半夜里盯着腊月的寒风偷粥吃?这个小书生看上去倒还镇定,可那个小厮不像小厮,书童不像书童的家伙是怎么回事儿?她不屑地盯着荆粟又看了两眼,荆粟的脸更白了,看那样子就快要吓昏过去了。
空依猜想着这两个毛贼的身份,忽然一个念头跳出来:“这黑灯瞎火的,他们是怎样摸到香积厨的?又是怎么找到腊八粥的?难道他们是。。。。。。?”空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一大跳,但回想一下,觉得很有可能。她有些迟疑地问姚清:“你们。。。。。。不是人?”
“啊!”姚清正苦恼怎么解释,乍被空依的问话打断了思路,便很直接地反应道:“是!我们不是人!”
“那你们怎么个不是人?”空依的一颗心砰砰直跳——这就是传说中的妖怪么?是活的呐!
“我们是树妖。他是桂树妖,”姚清一指犹在呆滞状态的荆粟,再一指自己,“我是松树妖。”
“你们两个打哪儿来?”空依望着有问必答的姚清,心里觉得怪怪的——感觉妖怪应该不是这般好说话的罢?
“我们就住着冬山上。他在庵里住,我在庵外住。”姚清也觉得哪里不对,可面对空依抛出来的一个紧接一个的问题,他没空多想。
空依眉毛一跳,双眼微微眯起,盯着荆粟的眼神很不好。她已经猜出了眼前的两个树妖是哪两位了——每天她打开尼舍的房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株桂花树,而就在昨天,她还在后院门外的老松树旁给一群灵兽们送过腊八粥。老松树住在庵外也就罢了,可这个桂树妖怎么能住在庵里?他难道不知道庵里是尼姑们住的地方?空依想起自己曾经只穿着小褂光着胳膊在后院里洗衣晾晒,脸色就更不好了。这个色胚树妖——不知道他偷看到了多少?空依想到这儿,脸上一阵发烧,眼里的小刀子更是嗖嗖射向荆粟。荆粟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缩了一缩,整个人看上去都快缩成一团了,十分可怜。
姚清对于荆粟出人意料的窝囊表现很是来气,可此时此刻并不是教育二弟的合适时机。他憋着气有些结巴又有些啰嗦地解释了一番,觉得自己好歹是个有着一千五百岁高龄的妖怪,却沦落在连吃口粥都要陪笑脸的地步,不由心生一丝难言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