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依赞赏地重重点头,“师姐说得有道理。”
“可是,”不灵却还是心存疑虑,“皇上选妃,这是多重要的事情,想必是处处严密,家世人品无一不查,怎么会有空子令骗子得逞?”
“这个,我也不太明白。”空依承认这也是她困惑的地方,“但倘若真是骗子,可不就害了师姐一生?”
无智师太反复琢磨了许久,终是长叹一声,不得不承认空依说得有道理。她抬眼望向空净,只见她低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如何,双手却攥紧了拳头,似有颤抖。
既然无智师太同意了空依要“验证”的想法,那接下来无非就是安排如何去验证。无相庵位于冬山山腰,要走到山下,脚程快也得两个多时辰。若是还要到邱家大儿做工的外县去,寻常人恐怕要七八一十天的功夫才够用。这如何能行?须知明早那骗子夫妇便要去见僧正呢!
不过,这在别人眼中千难万难的事情,在无相庵倒是容易得很。无它——无相庵有妖怪可使唤!
冬山上的妖怪颇有几个,除了姚清、荆粟俩树妖之外,还有几个本地土生土长的或者路过暂歇的。因着无相庵是冬山的“土霸王”,几代庵主都“凶名在外”,所以能在冬山上住下来的都要表示对无相庵的敬服——起码明面上得把恭敬的态度做足了。当然,无相庵的名气仅限于非人界,故而才会有人界那等没眼光的狗胆小人生出“无相庵好欺辱”的念头。上午的那一场闹剧,颇有些夸张,估计这会儿已经传遍了冬山上的大小妖怪洞府。倒不是说这些妖怪们时时窥伺无相庵——他们要借助无相庵的庇护,多些关心以表示亲近也算是个道理。不是没有妖怪叫嚷着要替无相庵出气,却被大妖怪给生生压下去了——人家无相庵都没说什么,你个尾巴都没修干净的小妖争什么风头?无相庵的脸面需要你来出头争回么?你算什么东西!这一代庵主的脾气比上代更古怪,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倘真有需要,咱们自然会冲到前面去!
无智师太略微琢磨了一下,选定了姚清去做验证。一来姚清心思细腻,别看他一副软弱老好人的呆萌样,其实肚子里精明得很,又会做戏,不然当年怎么能在群情激愤下还能保住荆粟?二来,他是树妖,树妖向来比兽妖团结,许是草木之类修炼比禽兽更加不易,所以修成人形的树妖在同类面前很得尊重。他要去打听消息的人家可能不养狗不养鸡,但总会养盆花花草草老树头什么的,就能方便姚清打探。第三,姚清不好管闲事,知道事情急缓轻重,不会因为什么其他烂七八糟的事情耽误了正事,须知这打听的事情务必要在明早之前得到结果。
姚清对于接受这样的任务自然是高兴的。这么些年得承无相庵的庇护,他自觉无以回报,如今能为无相庵做些事情,他很是开心。况且,打探消息罢了,是个又轻松又安全的活计,还可以下山溜达溜达,如此美事,险些把荆粟羡慕死。
临出门前,无智师太递给姚清一张纸。姚清打开一看,纸张正中用朱砂描了一个“卍”,四周各有一个浅浅的圆凹痕迹,一看就晓得是无智师太常年佩戴的佛珠按上去的痕迹。姚清郑重其事地将纸张重新折好,收入怀中,规规矩矩地冲着无智师太行了个大礼,便化作一道清风,瞬时消失在山林间。空秀用力吸吸鼻子,空气中一缕松香隐约若无。
姚清一口气冲下冬山,待快要出了冬山地界时,方才停下来。他眼圈有点红,不仔细看倒真看不出来方才的小小激动。他自愿为无相庵做马前卒,这是他的事儿。可无智师太可并不薄待于他,送了这方“卍”字帖,非但护住了他的安全,令他这一路上无论遇到何等道行的人都不会受损,更是暗示着承认了他是冬山无相庵门下的子弟。这可真是太不容易啦!以后,他要下山再也不必躲躲闪闪,面对那些人界的道士、天界的仙人,他很可以光明正大地称一声“道兄,无相庵姚清有礼!”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打动了无智师太,想来想去,只能将这归结于自己百多年来守护无相庵的诚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