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自然不会一见面就恶言相向，可并不碍着彼此摆着臭脸。只有于无智师太和空依在场的时候，两人才收敛些，背过她们师徒，这两人但凡相向而遇时，都是一个头朝左，另一个头朝右的。

这一日，宋怡娉做了一道渍石菇，咸鲜可口，极为下粥，就连黄秋也尝了好几口。不过，因为一直以来黄秋对宋怡娉做的腌酱之物不以为然，宋怡娉再做时就按着三个人的份量，主动自觉地将黄秋排除在外。

今日众人的筷子动得快了些，那道渍石菇便很快见底了，于是黄秋颇觉得不过瘾，心里跟被猫挠了似的难过。

到了月上梢头时，夜风挟带着山林间的野气穿堂而过，将暑气渐渐吹散。小院里，玉笼花开得繁盛，一大串一大串地悬挂在碧茵茵的花架下，仿佛紫晶雕琢的铃铛，莹光流转，如梦如幻。花架对面的石桌旁，空依和宋怡娉一左一右地斜坐在石凳上，一人手里端着个白玉小碗，一边聊天一边往嘴巴里送冰果。

白日行路时，路过一大片水塘，有束着丫髻的小姑娘挎个篮子叫卖现摘的菱藕甜瓜。黄秋叫人挑了最好的送上一筐来，浸在院子里的水井中，如今吃来正好。

西南多雨水，所产的水果虽不是极甜，水分倒很足。脆生生的藕片、鲜灵灵的菱角，莹白如玉，拌上金黄色的瓜粒，再浇上一大勺和了碎冰的糖酪，俩人吃得停不下来。

“若没这个冰碗，我都不晓得要如何捱得过去这酷夏。”空依边吃边感慨。

“你自北地来，自然不惯这夏暑。你瞧我，自小习惯了，就不怕天热。”宋怡娉捏着柄三齿小银叉，小口嚼着藕片，“这糖酪甜蜜蜜又不腻口，你怎么做得，这般好味？”

“简单！”空依吞下一大块甜瓜粒，含混不清地回答：“一半花露一半糖片，待熬开了，再滴两滴梅汁。”

“居然还有梅汁！”宋怡娉讶道，“我竟尝不出梅汁的酸味儿！”

“不过两滴，你倘能尝出来，那舌头就成精了！”空依笑道，“说来你那渍石菇味儿真不赖——我听闻菇类最是难腌渍，一个不好就将蘑菇的鲜味损耗了。”

“你倒是个行家！”宋怡娉拍着手赞道：“的确如此。不过石菇不是寻常蘑菇，它肉厚色黑，长得跟石块似的硬邦邦，若是只炒了吃，味极淡不说，还咯牙。可偏偏腌渍了后，非但肉质变得松软，且其鲜味都激发了出来。”

“世上竟有这般奇特的菇？”空依觉得真个长见识。

“那是自然。”宋怡娉颇觉与有荣焉，得意道：“虽说有雨水的地方就有蘑菇生，可也只有在我们博州的山里才有石菇。出了博州，若要寻石菇，偏是一朵都难得呢！”

空依回味起渍石菇的味儿，不由口水涟涟，垂涎道：“趁着咱们还在博州境内，再寻着多买些石菇渍上吧——我瞧着大家伙儿都爱吃，就连黄秋也吃了好些呢！”

宋怡娉故意忽略了空依的最后一句话，点头道：“师太和你都爱吃，我就再多做些。这个也耐放，存一两个月不成问题。”

空依自是笑逐颜开。隔着一堵墙，黄秋躲在墙后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大大吞咽口口水，心中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