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勉强挤出个笑容来，轻轻拍了拍那小手，心里茫然地想：“这师太何时应了我什么？”她自是不晓得无智师太的行事作风，不过在空依看来，师父这样子，恐怕是看出了些名堂——若真单单是病，无智一不是名医，二没有神丹妙药，做不到药到病除。而若是有些兴风作浪的缘故在里面，无智自然不是绕道走的脾气。

化身神婆的无智师太顶着一脑门子热汗，走走停停，在这巴掌大的小院里逗留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最后在花圃前驻足。这院子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无精打采，唯有花圃中独有一苗芍药生得旺盛而烂漫，丝毫不惧酷日。

高大的花枝无风自动，硕大的叶片微微颤动，冲着无智师太频频摇摆。无智凝神于目，盯着花枝一瞬不眨，许久，却不见如何。她自觉这株芍药定有些古怪，却一时看不出什么，只得暂时放过一边。

无智看过郎中开的几幅药方子，都是当伤寒来治。止咳的方子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不过，这不能怨郎中是庸医——即便是华佗在世，也只能医凡人俗病，对着跟妖怪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疾病，也只有束手无策。

无智重开了一副止寒升阳的方子，想一想，觉得不妥，便弃了。再开一副，摇摇头，又扔到一旁。老妇人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开口：“师太。。。。。。这方子是不是很难开？”

“确实难开。”无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老妇人一张脸霎时变得雪白。经过了方才种种，她自是明白眼前的老尼姑是个有本事的，如今从有本事的人口中说出这几个字来，不啻于在她苦苦煎熬的心上又戳了几个窟窿。

无智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犹自慢吞吞地说：“这里远离市镇，买药实在不便，可是有几味药只有药铺里才有，实在为难。”

“咚！”空依几乎听得到自己方才高高悬起的心砸到脚背上的声音。

不过，老妇人的年岁有些大了，经不起这般一惊一乍，松口气的同时，身子便摇摇晃晃起来。宋怡娉一见不妙，赶紧搀扶着坐下来，好半晌后，脸色才恢复了正常。可惜，无智师太沉浸在“难开的药方”中，竟丝毫没有觉察出哪里不对。

无智蹙眉又蹙眉地琢磨着，一只炭笔在树皮上写写涂涂，留下一个个难以辨识的墨团。许久之后，她无奈地叹口气，将深思熟虑后的药方抄在了另一块树皮上，递给空依，“你去跑一趟。”

空依默默地接过树皮，仔细辨认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天幸，若不是她多了个心眼看了这一眼，恐怕到药铺里就会被打出去——十个字里有六个都是一团乌，想连猜带蒙都做不到。

老妇人起身要拦着空依——没道理这么使唤人家孩子的！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可出家人又不欠你的，开了方子不说，还要个娇娇弱弱的小尼姑在大太阳下跑上十多里路去买药，这慈悲太过，承受不起。

无智手一摆，既拦下了老妇人，又撵走了空依。她闭上眼睛，似乎在养神，对老妇人一个劲儿地道谢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