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以为这是污蔑么?”戴舍人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
“。。。。。。”
“父亲以为,我们不承认,谢家不承认,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么?活着的人,有当初保媒的人知道,死了的妹妹也知道——父亲,若当初您真心看重戴府的清白门楣,就当严词拒了那婚事,何至于有今日之事?”
“混账,你是在与你老子说话么?”
戴舍人悲声道:“当初,若不是您与母亲瞒下此事,不与我商量,何至于我到妹妹出门子的那日才晓得妹婿居然换了人?纵二老担心妹妹坏了名声嫁不出去,难不成我们做兄嫂的还养不起她么?说到底,还是父亲您的私心太重了!”
戴郎中闻言如遭雷击,眼前一花,身子晃了晃,发怔般喃喃道:“我的私心太重了?我的私心太重了?”
至于“纵妾诬良,逼死寡媳”,十足十地就是指纵容杏姨娘殴打戴氏,以致戴氏不堪受辱而自尽。
“冤枉良民,仗势欺人”,则是指黄秋入狱,乃是冤案,是谢府仗着皇帝母族的势力,强迫帝都府尹下了缉捕令。
这八大罪中,最令人不解的是第四罪和第五罪。前者提及“御品”,有牵涉皇家的“不轨”之嫌;而后者,“兄弟阋墙,毒杀血亲”,仅看这八个字,就令人不寒而栗。
因着此案是“子告父”,偏有字字有证有据,不容辩驳,非但京城里,就是远些的地方,也是轰动一时。承泰帝到底是年少,纵在亲皇派朝臣的扶持下斗下去了庄太后,可,面对这日喧尘上的超级大新闻,却只觉得束手无策。
母族谢家是有些不妥当,承泰帝并非不知。只不过,他既竖起谢家来对抗庄家,就得给谢家做脸面,包庇谢家的种种过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他以为谢家的毛病不过是今儿纵马过街撞翻了菜摊子,明儿出游踏青将农田踩坏,这等小事,在他看来,不算大过。
可这状子上,字字句句,哪个不是有悖律法伦常的恶行大罪?可别说贱籍为妾不算啥——妾嘛,不过是个暖床的玩意儿,然,妾生子却是可以上谱的。皇帝的妾(就是某某妃),生的皇子可以封王;官员的妾,生的庶子可以恩荫;百姓的妾,生的庶子可以分家产。若随便什么女子都可以为妾,那妓子戏子生的儿子也可以登堂入室喽?这也就是为啥朝堂上原本亲近谢侍郎的一些官员们,惊闻其姨太太是个戏子出身后,险没恶心死——因着自己有攀附谢府的心,没少叫自家娘子去讨好谢侍郎心爱的姨太太。回想起自己奉承讨好一个戏子的情形,这几家官眷们深悔不已,觉得几辈子的脸皮都丢光了。
当然,朝堂也不是没有不开眼的小人为谢侍郎辩解。这起子小人没啥见识,只一昧念着皇帝素来无原则偏帮谢家,猜想这次必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谢家倒灶,便想着要来个“雪中送炭”。结果,他辩解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就几被口水喷死。更有几个年轻热血的御史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眼睛长着是瞎的么?你耳朵是摆设么?谢家种种罪孽,世人尽知,你还是不是人?”
朝堂上,被喷了个满脸口水;下朝后,还没到家,就被不知打哪儿来的一块黑板砖给砸伤了坐骑,当即被掀下背来,跌伤了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卧床养病三个月后,就被上头打发到不知哪个叽里旮旯儿了去了。
朝堂和民间热闹成这般,承泰帝也不能装作瞎子聋子啊!更何况,登闻鼓的规矩摆在那儿,必是要皇帝亲自受理的。
又是气又是恼的,承泰帝不得不下旨详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