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烨将视线移向书桌的一角,那里,有一面铜镜。
这铜镜,是符氏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他双手捧起这面铜镜,铜镜里,恍惚是他苍白无神的面容,那眉眼间,又似乎是母亲十几年未变的模样。
“娘,我不知道是不是错了。。。。。。如果,我错了,就让我以命偿命罢!”
天色渐白,发黄的窗纸渐渐透亮。
谢烨抬起头,看看那已如一豆的灯火,再看看一旁的铜镜,放下手中的笔。他将彻夜赶出的状子仔细通读了一遍,见再无纰漏,便细细吹干了墨迹,仔细叠起来,连同母亲留下的那面铜镜,一并放入怀中。
他打开房门,凌冽的寒气顿时涌进来。然,他却毫无惧色,反倒张开双臂,扭动了几下脖颈肩背,回头环顾了一圈,低声笑道:“娘,有您在孩儿身边,孩儿不怕疼。”
登闻鼓响。
谢烨被按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一个小管声色俱厉地告知廷杖的数目。他迷迷糊糊地想——
人头要落地了罢?
虽说以子告父,乃是大大的不孝不敬,可却能说明其真实性。
承泰帝既接了状子,勿论他实际内心是如何想的,起码表面上,得做出大公无私的模样来。
既是详查,那必然是要奉了可搜查侍郎府的圣旨,将相关人证物证悉数查验。
谢侍郎纵跳着脚大叫“我是皇上母族,尔敢放肆?”,也是枉然。对于他这个便宜舅舅,承泰帝早恶心地不成了。更不要说这一家人,仗着个“谢”字,将他八辈子的小脸都丢光了。
这次,他必要给这个便宜舅舅来个深刻难忘的教训才好!
因着肖真真目睹了全部过程,他亲数了一些人证,既有戴氏的兄嫂及丫鬟乳母,亦有为戴氏验伤的郎中。
名单齐全得很,即便是屋外一丈远处守着的仆妇,都一个不落。
这份名单,通过空依,转给了晨鸣,自然,也就送到了定国公手中。有了这份名单,刑部动作起来,简直不能用“利索”两字来形容。不消半日,谢府戴府被围了个里外三圈,作为证人的仆妇下人悉数拘走,而像两府的主家等人,则被勒令分别禁足,大门外守着刑部借调来的五城兵马司的人手,哎呦喂,简直安全地不得了。
当然,刑部如此快速反应,自然有人暗中推动。毕竟,谢家自当了“国舅”,嚣张太久,委实惹了若干人的眼气,更甭说在京城里还结下了不少仇怨。现今,皇上都松口了,不趁机踩两脚,如何对得起自己这身官服?
什么?你说当心谢家秋后算账?
呵呵!谢家还有秋后么?既担心秋后算账,那就不要给他们算账的机会好了。
你说当心皇上记恨?
啧啧!皇上还小,他现在不懂得,将来必能体会到我等忠君之心可昭日月。再说了,这么多人对谢家有怨,皇上还能一个个细查不成?纵查出来,还能一个个地替谢家出气不成?倘真如此,这满朝文武,只怕不留几人了!
不得不说,谢家能有今日,也是自己作死,几乎将半个朝堂上的人都得罪光了,居然还没当回事!
该!
当然,另半个朝堂的,原是那些亲近谢家的。如今,他们也装聋作哑起来,仿佛以往所为都是梦游来着。
也是,他们腔子上顶的是人脑袋,又不是猪脑袋,时至今日,还能看不明白么?纵以往他们素喜捧谢家的臭脚,难不成现今还去捧那腐烂之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