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本来还在为被师姐“非礼”而噘着嘴泫然欲泣,忽见香甜美味,小小地欢呼一声,端着盘子就跑远了。
空依回头,就见宋仪娉气咻咻地跺脚道:“还想饿他一饿呢,给他个教训,居然给他逃过了!哼——”
黄秋自大牢里放出来,非但其他人难以相信,就是他自个儿,也恍惚了许久,直至头顶的太阳晒得他眼皮发烫,他才慢慢清醒过来,自由了。
虽说这大牢蹲得一点也不辛苦,甚至还要惹得旁人嫉妒,可与黄秋而言,最最痛苦的是不能洗澡。就他那臭美的性子,一日不沐浴,就觉着自己浑身上下又臭又痒,简直不得活了。幸而他腰里还揣着点银钱,贿赂了狱卒,日日给他打两桶水,方能勉强活下去。只是一想到身上的衣衫从内到外数日未换,顿觉从头发根到脚底板,无一处不难过,于是,也顾不上走路的斯文了,放开了脚丫子,一趟儿奔回了崇恩寺。
待他泡得皮松肉嫩,洗得白白净净之后,黄秋换上了一套细软的棉绸衣衫,方又恢复到正常的骚包妖精样儿。
空依怪道:“怎地放人也不是先打个招呼?忒得吓人!”
黄秋吞下香喷喷的粥,慢悠悠道:“莫说你吃惊,就连我,也是突然被唤出来。起先,我还以为要过堂,已经准备好了要挨板子,谁料到了大门口,人家将我往外只一推。我也是半晌才明白过来哩!”说着,他还挑起一边的眉毛,耸一耸,以非常欠扁的口气,对宋仪娉道:“哎呦,真个不好意思啊!原以为今儿要饿着蹲大牢了,谁料,人算不如天算,是也不是?”
宋仪娉突然觉得手好痒,真想将那一碟子糖醋芜菁丝扣在黄秋头上。
黄秋吃饱了饭,歇好了精神,上上下下细细检查了一遍,见自己还是那个美貌倜傥的黄公子,方去正正经经地拜谢崇恩寺诸师和两位师太。
这些日子里,他虽不晓得崇恩寺诸位为他如何操劳,但自己能毫发无损地来个大牢几日游,已是承了崇恩寺极大的恩情。
换做旁人,简直是想也不敢想呀!
因此,他抱着十二万分的感激,和一百二十万分的郑重,端端正正地向着诸师行礼叩拜。那正经样儿,委实不与先前那个二货黄秋有半分相同。
就连无智师太也说呢,“看来这牢也不算白做,能有这份长进,孺子可教!”
师太,你说话也忒实在了罢!黄秋险没飚出两行泪来。
叩谢过后,无智唤他到跟前,递给他一张小纸片。
黄秋莫名其妙地接过,不知该干些啥?空依看着他这个蠢样,简直要无语了。她真心觉得,倘要评“天下第一蠢”,非这只泥鳅精莫属。
黄秋打开纸片,只见小半个巴掌大的纸片上,当中画了朵半开的莲花,正是崇恩寺的象征标记;花蕊上浮着一个小小的“卍”字。
黄秋大惊,“这是做甚?”
他虽是个蠢蛋,却并非一无所知。这“卍”字乃是佛陀三十二相、八十种好之一,意为吉祥喜旋。
这象征着佛陀的无限慈悲和智慧的“卍”字,与代表着崇恩寺的半绽莲花,合在一道,险没将黄秋给吓跪了。他嗓音都抖了,“师太,我舍得不您啊!虽说。。。。。虽说崇恩寺也很不错,可是,我还没给黄家留后呢,现在还不能出家当和尚呀!”
空依真心没想到黄秋居然脑补如此,几要气得掩面跺脚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崇恩寺是什么地方,怎会要你个妖精当子弟?那是进出寺门的佛印——好生带着罢,万不可丢了!”
啊?
之后,黄秋才晓得。像崇恩寺这样的地方,都有守护神守着,妖精魔物是不可能靠近的。
先前,无智师太等人初至帝都,黄秋去崇恩寺里寻人报讯之前,无智以自身道行在他身上悄悄施了一道印记,就像腰牌一般,方能平安进出崇恩寺。
后来,他蹲了大牢。那个地方,污秽阴毒,魑魅魍魉最易滋生。佛印虽庇护他不受侵害,可自身却逐渐削弱法力。
现下,无智师太收回了剩余的印记,又给了他一道纸符,意为让他挂在身上,可使得他进出崇恩寺无阻。
偏生,黄秋的脑子委实不能与正常人一样,才闹出了个大笑话。
黄秋回想起先前自己往崇恩寺寻到方明大师和无思师太时,他们那一段奇怪的对话,这才心下了悟。一时间,酸酸的,暖暖的,他心里五味杂陈,可面子上犹沾沾自喜道:“看来师太还是喜欢我的,生怕我受委屈啊!”
空依和宋仪娉两两对视一眼后,齐声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