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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倒霉的老乡(十六)(2/2)

“吃饱了骂厨子”,这是不少现代人都有的坏毛病。因为物质来得太容易,便少了许多感恩之心,对唾手可得之物往往不晓得珍惜。陈琳达,亦是这样的人。她腹内空空时,对着红枣糕,能两口一个不停歇地咽下肚。而当消了饥火后,便嫌弃红枣糕粗糙寡淡,于是,在不经意间,抱怨了一句——

“磨得我喉咙疼,简直连芒果慕斯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多么具有时代感的一句感慨呀!

陈琳达被自己这句抱怨吓一跳,然后立马反应过来。她一边暗暗唾弃自己居然变蠢了,连这么好的借口都想不到,一边偷看宋仪娉的反应。

可惜,声音太小了,也太含混了,宋仪娉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清楚。不过,纵她听清楚了,也没用。故而,当陈琳达再度正对着她,状似无意地又说了一遍后——这次,她改为很客气的一句,一字一顿,“不知道相比芒果慕斯,哪个会更好吃呢?”——依然收获的是宋仪娉的毫无反应。

陈琳达有些恼火了。依着她的习惯,从不对小助理发第二遍指令——不能完整地接收到她的指令并完美地执行,必然只有滚蛋一条路。她狠狠刮了宋仪娉一眼,似乎想将面前这个女子伪装的面皮悉数刮去,露出底下真实的现代人的骨血出来,然后,她就可以以一种“果然如此”的胜利者的骄傲去原谅这个“老乡”的无知和怠慢。

然,面前这个“老乡”的城府委实太深了,陈琳达有些吃不准她的态度——“她装得跟没听到似的,是怕我拖累她?还是,有其他顾虑?哼,要是在以前,这种乡下人,一辈子都没可能凑到我面前来。可惜,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倒要我看她脸色!”陈琳达真是既愤怒又惆怅啊!

在陈琳达不可抵达的内心深处,对于这位同在异世的“老乡”,有着一种非常复杂的情感。一方面,她想“收服”,以她现在的这副不得劲儿的躯体,纵有冲天志,也是枉然。因此,她太需要旁人的帮助了,而一个已经在异世混得还将就的“老乡”,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她需要这样一个得力又顺从的帮手。而另一方面,她极不愿承认却现实存在的是,她亦需要有共同语言的人来倾诉——她有一肚子的怨气,怨天,怨地,怨给她买机票的小助理,怨造成空难的机长,怨乔魁。。。。。。总之,她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却只能小心翼翼地敛藏着,一丝一毫都不敢释放出来——而倘若有个能与她一道抱怨这个世界的人,还不致泄露出去,那就非面前这个女子莫属。

因着这种种纠葛纷扰的情绪,陈琳达对宋仪娉的态度,真个是既挑剔又渴望,既鄙视又欲亲近,总之种种复杂,上下跳跃翻腾,险将她搞成了神经病。

且不论面对宋仪娉的不理不睬,陈琳达是如何地揣测度量。就宋仪娉而言,她也发现了乔大嫂的异样。

异样的眼神,异样的举止,异样的话语。

她吃不准这位死去活来的乔大嫂到底是什么路数,但种种隐秘的迹象暗示,这位——似乎并不像大家以为的傻妞儿那么简单。

可叹陈琳达还以为自己隐瞒技能高深呢!

宋仪娉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边与乔魁聊了几句。这些日子来,乔魁很是苦恼。他既要好生照顾傻妞儿,又担心香客院里不再容他们寄居。见宋仪娉此来,忽然想起白大嫂曾经无意间提起过这位宋姑娘似乎与寺里的高僧有些渊源,于是想了又想,临到宋仪娉出门前,他方很难为情道:“宋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请您帮忙。”

“客气了。乔公子有话请讲。”

乔魁深深一躬,将自家目前的状况细说了一遭,叹道:“也不知怎地,如今众人皆说我是个伪君子,不配住在崇恩寺。我倒是无妨,可是内子尚在病中,倘要她随我流落街头,只怕。。。。。。唉,还请宋姑娘代我美言几句,且收留我们一段时日罢。待我寻到合适的住处,就搬出去。”

宋仪娉闻言,先是一惊,再而微笑,道:“旁的忙,我未必能帮上。这个忙,你放心,我一定会去跟监寺大和尚求求情。”

乔魁一听大喜,又是深深一躬,“多谢宋姑娘高义。”

宋仪娉无所谓地摆摆手,“这倒不敢当。你的为人如何,纵我并不深知,可香客院里也不全是人云亦云之人。说闲话的,且不必理睬。你只消好生照顾乔大嫂,不必担心其它。”这话里,虽未做出承诺,可也说得很明白了。乔魁并不是傻子,如何会听不懂?这些日子来,他反复思量,又是担心又是难过,纵有白秀才来宽慰,也不过是蜻蜓点水。如今,得了宋仪娉这番话,一时间,他只觉得头顶上的乌云里射出了明媚的阳光,顿时轻松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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