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在老太太和太太眼里,全天下的人加起来,也比不过五妹妹罢?想到这儿,韩大娘子冷冷一哂,面上却完全是另一幅表情:
“母亲谬赞了!我妹妹到底年岁小,在家里时爹娘又惯着,难免有些懈怠。幸而您不嫌弃,那也是她的福气,必不会令您失望。”
今儿,一大早就收到丁嬷嬷传来的消息,说是二娘子病了。她赶紧向婆婆禀告,挑了些好药材补品,请了府里相熟的郎中,急急前去探病。
韩大娘子以为妹妹是昨日在盛府被“考较”,又吃了五娘子的好些冷嘲热讽,这才病倒。却不知,妹妹的病,一大半是被噩梦吓出来的。
服下药,韩二娘子也睡不着,懒懒地靠在背枕上,听姐姐抱怨。
屋子里,除了这姐妹俩,下人们都出去了。韩大娘子吩咐自己的丫鬟守着门口,不许旁人进来,这方才能安心地与妹妹说说话。
以前,韩二娘子总以为姐姐是礼部侍郎府的掌家少奶奶,进出得意又威风。然,自这两次“做客”的经历来看,却发现姐姐的日子并非传说中那般风光。
她轻声道:“姐姐,怎地我从未见过府上的大少奶奶?”
虽则妹妹问的是那个病秧子,可韩大娘子如何猜不出妹妹话里真正的意思。她重重一叹,“大少奶奶从来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里捧着个药罐子,莫说你见不着,就是我,十天半个月也难得见她一面。”
见妹妹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她解释道:“你可不晓得,这位大少奶奶可娇贵着呢,整日补品不断,就等着哪日把身体养好了,再生个儿子出来,就好名正言顺地再做回掌家少奶奶。”
原来,韩大娘子以二房少奶奶的身份掌家,竟有这样一番缘故——
大少奶奶原是老太太的侄孙女。嫁过来后,倒也掌过几年家。可惜,她心太强,怀孕时操劳过度,生生把孩子给累没了,身体也就垮了。她倒分得清轻重,遂将掌家的权力还给婆婆,一心休养身体,指望着待身子养好了,再生个孩子。
韩大娘子嫁过来时,大少奶奶已经不掌家了。故而,生下长孙后,婆婆便将掌家权交与她,说起来是“掌家少奶奶”,风光得很,实际上,却只是个暂代的。
韩大娘子却不甘心为人做嫁衣,只想将掌家权力真正抓到手里,因此,对五娘子就格外奉承,希望能借此能增加自己在老太太和太太心里的分量。
五娘子是老来女,太太怀她时已经三十多岁了。论说,三十多岁的高龄孕妇,身体精神都不会太好。可太太的反应却与众不同,丝毫不吃力。待到临产前,太太做了个梦,只见漫天红霞中,一颗硕大的宝珠跃海而出。次日,五娘子呱呱坠地,而与此同时,外放为官的丈夫收到了回京升职的旨意。
这五娘子打一出生,就是个来历不凡的,大大的福星啊!
老太太此话一出,府里上下哪个敢不点头称是?就是太太亲生的两个儿子,都立马排在了五娘子后面。
老太太和太太将五娘子当心肝儿看待,韩大娘子更是不敢懈怠,纵时不时地被五娘子嘲讽几句、下个脸面啥的,她也忍了——只要五娘子支持她掌家,大少奶奶就没那么容易夺回掌家的权力。
自然,这些话,只在韩大娘子心里打转,纵是亲妹妹,也不好悉数都说出来。
听到五娘子居然有这般“来历”,韩二娘子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只是,她还有一点不明白,又问:“既如此,府上怎不想着送五娘子入宫呢?”
只见姐姐抿嘴一笑,“我家老太太和太太虽然偏心眼儿得厉害,却不傻。就五妹妹那样蛮横的脾性那样刻薄的口舌,纵是个天仙儿,也能给家里招祸来。她哪里及得上妹妹一份半点儿的懂事乖巧?所以,她们才指望着你,就图着你将来能提携一把。”嘴上虽然说着是老太太等如何势力,其实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期图妹妹做了贵人后,能给自己撑腰?
韩二娘子从姐姐眼中看出来不可明言的意思,点头道:“旁人我是不管的,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这话,也算是个交代罢!
韩大娘子来探病,自然就晓得了妹妹又做噩梦。不过,二娘子只大概说了几句,却不曾说梦中细节,尤其是那卖娃娃的女子的声音,居然在崇恩寺里出现过。
结果就是,几日后,她便收到了姐姐的口信,是邀她一道去崇恩寺上香。
“二少奶奶说了,崇恩寺的香火盛,名气大,灵光!两日后,方明大师讲经,难得得很。二娘子去听听经,再给菩萨上柱高香,一来避避邪,二来也保佑二娘子心想事成。”
看来,韩大娘子将妹妹连着两次做噩梦,当做是被邪秽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