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娘面色一僵,暗自咬了咬后槽牙,干笑两声,道:“咱们乡下人家,实惠最重要,弄那些个虚的有甚用?相公你想想啊,就凭三姑娘那人才,这十里八乡的,哪个小伙子配得上?莫财主年岁大了点,可年岁大会疼人,见了三姑娘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爱都爱不过来呢,必不会令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有了莫财主撑腰,他家那正头娘子不过是个摆设。将来,莫家只怕还是三姑娘说话响亮呢!”
着,她眼珠一转,抱起宝儿,又道:“相公,先前你买的新牛车,可还了赊账?”
一提及这个,荷丫爹有些尴尬了,“还。。。。。。还没,你提这个做甚?”
桂娘却不看向他,只抱着儿子左右摇晃,“不过几两银子,就将相公难住了?”还不待荷丫爹翻脸,她又嘻嘻笑道:“倘你做了莫财主的丈人,莫说一架牛车,就是十架,你也买得起!”
她将宝儿塞给荷丫爹,顺手摸了摸儿子软乎乎的头发,道:“相公不是说,将来要让宝儿好生读书,考秀才,考举人,做大官儿么?相公自该晓得,供个秀才出来要花多少银子。莫说给私塾先生的银钱,就是那笔墨纸砚,年年都要花一大笔钱。将来要去府城、京城赶考,难不成还要我宝儿睡大街上不成?虽说咱家现在日子不差,可要拿出这笔供宝儿读书的钱来,却大不易。不过——”她扭过身,正对着荷丫爹,两眼紧紧盯着他,道:“倘莫财主做了你的女婿,姐夫帮小舅子读书赶考,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将来,宝儿做大官儿,相公你做老太爷,阖家富贵,岂不欢喜?”
这几句话,如铁钉般,字字直插荷丫爹的心底,将他先前的一点点迟疑,悉数打做碎片,抛之脑后。
荷丫爹低头沉吟片刻,便抬头道:“到底桂娘有见识,不比那婆娘只晓得一昧不讲理惯着荷丫。你既说得有理,也是为荷丫好,将来她过上好日子,必会念你的好!”他搂紧了怀中幼子,低语道:“爹的宝儿,必是个读书种子。将来,咱家的希望就靠宝儿了!”
槐丫将偷听到的这一席话原原本本复述出来,纵荷丫娘素来性子柔弱,此刻也险要变成怒目金刚。
自打桂娘进门,夫妻之情便渐渐淡漠。原本,她还念着自己生不出儿子,连累三个女儿都被村里人欺辱。如今有了宝儿,好歹自家不是“绝户”了,将来女儿出嫁,总还有个娘家兄弟可依仗。
然,此刻,她方明了,女儿将来能否依靠宝儿这个娘家兄弟还是两说,倒是如今,要先“卖”了荷丫做妾,才能供养有出息的宝儿。哪有这样的道理?真个滑稽!
荷丫娘虽则愤怒,可长久以来她都是听从丈夫的安排,一时之间,却也拿不出有用的主意。她只会紧紧搂着空依,喃喃道:“娘不答应,谁也别想将你嫁出去!”
空依强压下心中悲怒,抬头道:“娘,您真不会答应将我嫁给莫财主?”
“不会!只要你不情愿,任谁说娘都不会答应。”
“娘说这话,可是当真?”
“当真!这等大事,娘岂会瞎说。”
“既如此——”空依自娘怀里抬起身,正色道:“倘若爹一意要做莫财主的丈人,娘可会为护着我与爹翻脸?”
荷丫娘迟疑了,然,只是一小会儿,便见她咬牙道:“他如今心里只有桂娘母子,何曾将我们娘儿几个放在心上?你是娘亲生的,纵宝儿也越不过你去!”
空依得了娘郑重其事的承诺,心底一松,面上便隐隐露出一丝笑意。她握着娘的手道:“既然娘怎样也会护着我,那么,我来想办法!”
“你有甚主意?”一旁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只见空依两手一摊,挑高了眉头,道:“还没想好!且容我细细思量一番。只是,娘,你可要拖着爹,万不能让他答应莫家甚事。”
“这个自然!”荷丫娘应道,可又有些犹豫,“只怕你爹会背过我去应承下来。”
“不用拖太久,只要半个月。娘一定要拖住。这半个月里,我就有法子解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