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的,老庵主便也知晓了田若姿的身世。
她劝慰道:“小施主能醒过来,已是天大的庆幸。眼下,要紧的是先将自己身子养将好,不管你将来要做什么,总不能拖着个病歪歪的身子骨去做罢?”
七岁的田若姿,已经能够分得清好赖了,自然听进去老庵主的劝解。只是,她心挂家人,便央求老庵主帮忙打听下,看看衙门口是否有关于田将军府的告示出来。
这是自然,不消她说,老庵主亦会留意。
也不知是老庵主的药力神奇呢,还是田若姿的求生欲望强烈,半个月后,她已经恢复了不少,能够下床走动一二,只是不能长久罢了。
这日,她方醒来,正弯腰摸索着穿鞋,想要扶着墙走几步松动下筋骨,便见老庵主急急忙忙地进来,拉着她边往外走。
“师太,可是。。。。。。可是。。。。。。”突然,田若姿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大牢外贴了告示,今日要对田府人犯处刑。”老庵主见田小娘子走三步晃两步,索性一抬手,将她夹到腋下,飞也似地往城里去。
“也怪贫尼糊涂,直往衙门口去看告示,却不想那告示是贴在大牢门口的,都贴了三天了。快走!午时三刻行刑,晚了就来不及了。好歹,也得给你爹娘亲眷们烧点纸。”
老庵主倒没觉得当着田小娘子的面,这般直咧咧地说要给人家快要挨刀的家人烧纸钱有多忌讳。反正,劫法场这种事,她是万万做不来的,然,念一段超度亡魂的经文,却理所应当。
田小娘子哪里有老庵主这般粗壮的神经和豁达的心胸哟!她一听爹娘要挨刀,当即就吓懵了。
于是,老庵主夹着个吓得已然头昏脑涨的小娘子,一路径直奔到了法场前。
彼时,老庵主见到大牢外的行刑告示时,时间已是不早。纵她腿脚快,可从城里奔城外,再从城外奔城里,这一回合下来,也有十多里路。
于是,当两人气喘吁吁地抵达法场时,堪堪见到的,便是田家人的脑袋,跟血葫芦似的,滚了一地。
老庵主个儿高,一眼瞧见刽子手大刀上的斑斑血迹,暗叫一声“糟糕”,伸手便要去捂田若姿的眼睛。却不料小孩子眼睛尖,正午的日头将高高举起的砍头刀映得雪亮如镜,将地面上那些个血里呼啦的脑袋清清楚楚地照了出来。
田若姿一眼就自刀面上认出了母亲的头颅。虽则披头散发,血糊满面,然,那瞪大的双眼,犹不肯闭合的双唇,仿佛在呼喝什么,正是母亲的面容。
田若姿只觉得头“嗡——”地一声,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晓得了。
田若姿仿佛陷入了一个奇幻的梦境中。
梦里,她不再是田将军府的小娘子。有人给她穿戴披挂了一身战袍似的盔甲,又有人拿着刀枪剑戟,比划着要她学习。
在田府时,她虽调皮捣蛋,可也仅限于上树掏鸟的层级。祖父与爹爹练习拳脚,她也只是看看,瞎起哄似地娇娇喊两嗓子,并不喜欢动手动脚。然,在梦里,她却被逼着要动刀动枪。若练得不好,便会遭惩罚。那惩罚,可不是挨板子啥的,却是真真正正地被雷劈。那雷罚,跟电鞭子似的,一道接一道地劈下来,躲都没处躲去,只将人劈个皮焦毛卷才作罢。
田若姿被雷劈过几次后,反倒激起了心气。现实中,她本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闺秀,出身武将府却从没摸过刀枪,更勿论有什么基础了。然,于梦境中,她却仿佛甚有灵性,很快便掌握了其中的诀窍,从刀的正反面都分不清的二傻子,一跃飞速成长为腾跳移挪间甚至能躲过电鞭子的好身手。
梦里,她努力地练习,刀劈、剑刺、枪挑,一刻都不得停歇。她想,她要努力地学,努力地练,习出一身好武艺,好将困在大牢里的爹娘亲人们统统救出。祖父征战沙场,落了一身病,至今后背犹见累累疤痕。祖母年岁大了,腿脚不大灵便。还有大房祖母,虽则嘴碎了些,可老人家,不都是这样么?
梦里,她着急啊,拼命地练习,恨不能早一刻钟脱下这盔甲,然后杀出去,去救那些在牢里苦苦等候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