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魏豹这番话,吴岩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三十万石的粮草,一万战马,这个条件比他预想的还要高出三成。帐内青铜灯盏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映得他眉头间的川字纹愈发深刻。
“父亲说得没错,这果然是一场硬仗啊。”吴岩端坐于案牍之后,心中暗自思忖着。他的目光落在案几上摊开的帛书地图上,那上面用墨线勾勒出的山川河流和城池关隘,仿佛都在诉说着这场战争的艰难。
他不禁想起临行前夜,衡山王府书房里那盏将熄未熄的油灯。微弱的火光在风中摇曳,映照着父亲吴芮那高大而略显疲惫的身影。父亲披着单衣,静静地站在舆图前,手指重重地划过九江郡与长沙郡的交界处,仿佛那里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岩儿,记住,谈判桌上每多争得一石粮食,战场上就能少流一卒鲜血。”父亲的声音在吴岩耳边回响,他深知这句话的分量。
此刻,府衙外传来战马不安的嘶鸣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这个乱世的动荡不安在向他示威。吴岩的余光瞥见王离握剑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这位昔日大秦最耀眼的将门之后,如今却要在这偏远之地与他们讨价还价。
案几上摊开的帛书地图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那是吴岩紧张的表现。他紧盯着地图上标记着高要南境军如毒蔓般蔓延的势力范围,心中暗暗叫苦。
";吴岩公子,还是早做决断为妙。";
王离的声音像钝刀刮过竹简,每个字都带着压抑的怒意。吴岩注意到他腰间那柄鎏金错银的佩剑——据说这是始皇帝亲赐给王翦的宝物,如今却悬在一个落魄将军的身上,剑鞘上的云纹都蒙着层灰蒙蒙的晦暗。
此时此刻的王离,尽管已经竭力克制,但他的话语中仍难掩内心的不满和压抑。对他而言,这无疑是一种煎熬。毕竟,曾经的他身份显赫,乃是根正苗红的军三代。他的祖父王翦和父亲王贲,皆是大秦帝国金字塔尖的人物,声名远扬。
王翦却选择了急流勇退,这并非是他怯懦,而是为了保全整个家族。要知道,大秦灭六国的战争中,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战役都与王翦直接或间接相关。他的功绩如此卓着,若继续留在朝堂之上,恐怕会引发诸多问题。
首先,他人会如何评价王翦呢?他的功劳如此之大,继续留任朝堂,难免会引起他人的嫉妒和非议。再者,对于嬴政来说,这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一旦王翦与他人意见相左,嬴政将陷入两难的境地。不听从王翦的建议,恐被视为怠慢功臣;但若听从了,那么国家的真正主宰究竟是王家还是嬴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