搪瓷缸下压着的信纸被风吹得哗啦作响,上面潦草的字迹像一把把尖刀:";我们已经分手......不要再纠缠......";
百合攥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指节泛白。她想起去年冬天,程建明发高烧时,是她冒着大雪去卫生所取药;想起他胃病发作时,是她熬了一夜的蒲公英茶。而现在,这些回忆都成了信纸上冰冷的墨迹。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村口,拖拉机司机告诉她,程建明天没亮就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百合望着蜿蜒的土路,泪水模糊了视线。远处传来生产队的铜锣声,惊起麦田里成群的麻雀,黑压压掠过写着";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土墙。
三天后,北京程家。
百合站在胡同口,望着程母拎着菜篮子出门的背影。她鼓起勇气追上去,声音哽咽:";阿姨,我是真心爱建明的......";
程母停下脚步,菜篮里的白菜叶子沾着露水:";孩子,这就是命。";她叹了口气,";建芬有心脏病,我得照顾她。你们......不合适。";
百合蹲在地上,泪水打湿了印着";北京";字样的水泥地。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程建芬抱着课本回来。
";百合姐?";建芬怯生生地开口,";我哥去办工厂的招工手续了......";
百合站起身,轻轻抱了抱这个瘦弱的女孩:";不必告诉他我来过。";
她转身离开时,听见建芬在身后喊:";百合姐,你的围巾......";
但她没有回头。红色的围巾在风中飘荡,像一面褪色的旗帜,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从程建明家里离开后,百合踉跄着走在胡同里,泪水模糊了视线。远处传来咿咿呀呀的京剧唱腔,是父亲在和票友们排练《霸王别姬》。
她抹了把脸,却抹不干净脸上的泪痕,就像抹不去程建明分手信上那些刺眼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