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姑娘咬破了嘴唇,断断续续地说:“你、被人下、下了圈套、快、快走吧。”
岂料,桑落并不惊慌。她反而坐在床榻边,捏着十二姑娘的手腕,认真把着脉。
很奇怪的脉象。
十二姑娘抽回手,汗水从她额头大颗大颗地滚落:“你快走、十五、她不是好东西!”
当然不是好东西。
门上了锁,很显然十五姑娘是想将自己留在这里。
只是,桑落想不通,十二姑娘是个女子,把两个女人关在屋里是个什么目的?
莫非她看向十二姑娘。
喜欢女子?
眼下这状况,十二姑娘即便想做点什么,也是很难的。
桑落理了理腰带,犹豫着是让这十二姑娘再疼一会儿,还是现在将她放倒。
十二姑娘疼得四肢都缩在胸前,死死捂着肚子:“你、为何、不逃?”
桑落站起来,在屋子里逛了一圈:“她把咱俩锁在一起,就等着别人来看,总要给她这个机会。”
这个屋子布置得颇为雅致,可见十二姑娘平日也是个知书识礼的闺秀。但这屋内的陈设与十四姑娘相比,就差多了。
争宠,无处不在。
钟离珏受崔老夫人喜欢,自然下人们也跟着老夫人的喜好来。
桑落走回到拔步床边,三进的拔步床,两侧都摆着坐凳,十二姑娘的床头,放着一只小小的八宝金丝圆顶盒子。这盒子颇为别致,又十分打眼,看起来是这间屋子里最精致贵重的了。
桑落试探性地朝盒子伸出手,十二姑娘立刻咬着牙从床上撑了起来,用颤抖的身躯挡住了桑落的手。
她的双眼已充满血丝,嘴唇也被咬破,仍旧留着一丝残念问道:“你、真、真是大夫?”
桑落点点头:“如假包换。”
“帮我,止痛。”
“可以。”桑落不徐不疾地应下,从腰间取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瓷瓶,正要打开,却听见门外有了动静。
这个动静不大,像是有人偷偷摸摸地在撬开门锁。桑落立刻侧身钻进了拔步床左侧的夹缝之中。
十二姑娘眼底有了一抹慌张:“别、别——”
说话时,已经迟了。
门外的人撬开了门,鬼鬼祟祟地推门而入。
原来是个布衣的小家丁。
这人一进来,转身朝外张望了一阵,再很谨慎地将门关上。
“十二姑娘,药来了,药来了。”他从怀中取了一颗药丸,一边说一边往拔步床这边走。
说时迟那时快,门外再次响起上锁的声音。小家丁吓了一跳,小小的药丸脱了手,滚在地上。
小家丁扑到门边使劲拉拽,岂料外面不但上了锁,还横了一根木棍,将门抵得十分结实,根本拉不开。又去拉窗户,窗户也被钉得死死的。
角落里,有人捅破了窗户纸,吹入一股又一股迷烟。
屋内的三个人很快就倒下了。
前院刚刚开始奏乐,崔老夫人看向自己身边空空的座位,不禁在心中摇摇头。十四这个孩子,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今日各家来赏菊,暗地里不也是为了相看一番?那头公子哥儿们都坐好了,连十五都规规矩矩坐在这里,她倒跑不见了。
崔老夫人一向是有些偏心的,聪明伶俐,模样也好,又是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姑娘,身份自然是不一样。真要有好的公子哥儿,当然是先要给十四了。
崔老夫人皱着眉给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神。
婢女立刻会意地退了出去,不多时,那婢女又折返回来:“老夫人,十四姑娘说,好不容易请了桑大夫来看诊,要让桑大夫仔细瞧瞧,才能放心。”
婢女的声音倒也不小,整个堂内都听见了。
见崔老夫人面露不悦,坐在一旁的十五姑娘心里却暗暗笑了起来。一脸钦佩地说道:“十四姐姐就是孝顺。不但孝顺,对我们家中姐妹都很是照顾。尤其是十二姐姐,这几日身子不好,十四姐姐说了好几次要去看看。”
她的脸圆圆的,眼睛也清澈,很是一副童言无忌的样子,
崔老夫人立刻嗅出了苗头。
这几日,十二闹着身子疼,被自己关在北院。十四的确跟自己提过,说要不要寻大夫去看一看,被自己给拒绝了。
十二这丫头,应该是外面遇到了什么年轻人,心思放野了。十六七的年岁,正是心猿意马的时候,哪里知道什么情什么爱根本抵不过权势和财产重要。家里定下的亲事不愿意,没病装病。关上几日就好了。
十四带着那个桑大夫去看病,竟不怕忤逆自己!要只是看诊也就罢了。就怕泄露十二跟外面男子的情事,都是年轻姑娘,头脑一热,说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崔老夫人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即便满含怒意,面上仍旧云淡风轻。对贴身婢女道:“去北院把十四给我带过来!”
婢女微微一愣,立刻应下,再匆匆离去。
没多久,钟离玥身边的乳母勾着头来了。她无声地跪在钟离玥的身边,低声道:“姑娘,都准备好了。”
钟离玥满意地笑了笑。那乳母还十分献宝地从怀中取出一枚木珠发簪:“这是那个女大夫掉的。”
木簪。
钟离玥有些嫌弃地瞥了一眼:“赏你了。”
乳母的头埋得更低了:“姑娘,您看看这上面的字。”
钟离玥接过木珠簪,珠子上裹着一些白色粉末,她将粉末搓开,竟发现珠子中央刻着一个“颜”字。
颜如玉送的?
今年上元节时,宫中办了一场宴会,太妃请了不少女眷入宫。那次崔老夫人就带着钟离珏和钟离玥两姐妹去了。
钟离玥多喝了一杯水,就去如厕,误入了太妃的小园子,正好看见一个红衣长发的男子站在圆月之下,天神下凡一般的姿容,眉眼如画。钟离玥的心砰砰直跳,只觉得是在做梦。后来悄悄问了宫人,才知道他是太妃跟前最红的面首。
既然是太妃跟前的,她没有肖想的资格。只是颜如玉的脸始终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她梦里。直至中秋那一日。
又是一次月圆之夜。颜如玉还是一袭红衣。这一次他不再是面首,而是威震天下的绣衣指挥使。偏偏,身边冒出来一个女人。两人一红一绿,很像是拜堂成亲的新郎和新娘。再一问,竟然是这半年京城里很有名的女大夫,专治男病,又脏又贱,还当场剖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