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老一少沉默地看着他。

华景烁努力识别对方的身份，好半晌，才在重叠摇晃的人影中分辨出，他摇了摇头，忍着困意，到底还是没忍住。

青年眼尾泛红，愣怔着打了个哈欠，眸子里顿时覆了层水花，盈盈动人。他似乎是清醒了些，扒住门框，看着两人：“……谷老师，谢师兄？”

谢宁愣了愣，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的眼角，又垂下眼睑。这个华师弟，着实是好看了些。尤其是，对于某些爱好小众的人而言。

谷老看着脸红得快冒烟的华景烁，皱了皱眉，抬手一试，烫得吓人：“你这是不要命了吧？”

华景烁很懵地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状况。

“谢宁是吧，”谷老恨铁不成钢地刮了华景烁一眼，看向谢宁，“帮下忙，把他弄到小医院去。”

谢宁点点头，搀住华景烁的胳膊，带着他下楼。谷老关上门，也跟了上去。

说是小医院，其实就是南研所内置的一个小诊所。就挨着住宿区，下楼两分钟就能到。

“40.3℃，”医生弹了弹温度计，将水银柱归位，看向被两人安置在诊室小床上的华景烁，啧啧两声，“这是去干了什么啊，淋了场惊天动地的雨吗？”

华景烁朦胧中听到声音，抬头茫然地看了看医生。医生看着这神志不太清醒的病人，又啧了声：“下次记得送晚点。再送晚点我就没事做了，直接套上白头布就好。”

没人应他。医生抬头，见送病人来的两人一个比一个懵逼，好似真正生病的不是床上这人，而是他们一样。顿时暗中叹了口气，感叹番世态炎凉。

挥手将两人赶开，给病人吊上点滴。这病人烧起来倒是乖巧，没蹦迪也不上天，轻轻一推，倒在病床上就睡着了。

倒是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反射弧终于走完，又突然睁眼，“嗯”了声，再次闭上眼。

医生：“？？？”

*

“提示：探测到同向时空间隙，第三次跃迁将于二十分钟后开始，请立刻返回休眠舱，做好跃迁准备。”

“提示：探测到同向时空间隙……”

智能中枢机械的合成音响在飞船的每一个角落，阵阵骚动从四面八方传出，又慢慢减弱，趋于安静。红发的女人抱着衣物朝休眠室走去，路过宽阔的大厅时，看到船壁的窗口边，站着个青年。

青年穿着便服，正看着窗外。

飞船窗口的材料与其他地方不同，是种透明的高度抗压原料。据测试，可以安全渡过上百次跃迁产生的巨大压力。

“跃迁”是宇宙中等及中等以上文明掌握的一项技术，通过高维空间的折叠点实现长距离的两点直达。这项技术能让掌握者短期内到达宇宙更大的区域。

“跃迁”没有明确的度量单位，只是依据两个端点的距离长短，分为一亿光年以内的“小跃迁”、一到十亿光年的“中跃迁”和十亿光年以上的“大跃迁”。

在此次的远行中，墨菲尔一共经历了两次大跃迁，加上从前，也不过十来次，距离百次的危险阀值，还远得很。

女人不知道长官思考什么，她停下脚步，看向床前的青年，提醒道：“大人，跃迁即将开始，请尽快回休眠舱。”

“我知道。”青年淡淡答道，目光并没有移开。

窗外，宇宙像一只巨兽，吞噬了无数的星体。他看着逐渐远去的星辰，手指在透明的材料上叩了叩，瘦长的指尖在平面悄无声息地微微颤抖，又在无人发现之际，收了回去。

女人走远。没隔多久，颀长的身影也走向了长廊。

休眠舱的舱门一个个合拢，舱体里赤身裸体的人们闭上了眼睛。什么液体从底部泛起，包裹了他们的身体，直到整个舱体都被充满。

明亮如昼的长廊和大厅暗下，所有的灯火都被熄灭，只留下了应急的小灯。

寂静。

空气中有光幕飘过，最终，连光幕都不见了。

嗡——

古老的机械转动的声响。

没有上下前后，无边无际的太空像是震动了一瞬。巨大的船体行驶向前，如同碰上了屏障，一寸寸消失。

这世间总是留不住什么东西……唯有宇宙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