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格:“???”
森格愣怔了几秒,一个不可思议的思议的想法从她脑海中冒出芽来,令她不敢置信地倒吸口凉气。见长官欲带人走,不由喊道:“大人!他……他腹中的幼体,不会是您、您的……吧。”
同样年轻的长官沉默片刻,突然歪了下头,举起食指作出“噤声”的手势,微翘的唇角仿佛是这世间最美的景色。
“保密哦。”他说。
森格打了个激灵,连忙伸手在嘴边一划,表明自己保守秘密的决心。就算不为别的,为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微笑和语气词,也得好好搞事啊!
人在恋爱中会变成另一个人,老祖先诚不欺我。颜狗森格目视长官将年轻人打横抱起走出帐篷,瘦削的身影添了抹父体的厚重。她摇头晃脑打断自己开始冒气的脑补欲,将受伤士兵推到集中照顾地,又去接受新的受伤者了。
弗洛多斯将华景烁带回自己的营帐。通常校级及以上的军官营帐里会配备休息室,休息室不算太大,但能满足个人的生活起居需求。他把华景烁轻柔地放在休息室的小床上,便坐在床边看他。
母体陷入沉沉的睡眠。最近他似乎又忙碌起来。弗洛多斯看他眼底浓浓的阴影,良久,伸手自那阴影抚过,停顿在眼尾。
莫名的心疼自胸口泛起,敲得心跳加快了速度。他垂眼,看着对方凸起的腹部,手指不由自主地跟随着目光覆盖而上。
一股亲近欢喜的精神波动顺着接触的部位传达到脑海。生机勃勃,强劲有力。
弗洛多斯的眼神逐渐温柔下来。互相试探,而些许的抱怨和谴责从中传出。他愣住。抱怨?谴责?
浑厚强大的精神体带着小心翼翼涌去,小小的精神之船在这柔软的大海中嬉戏着。问询的意念从四面八方传达到目的地,小船随波逐流,恐慌的、抱怨的、生气的、心疼的,各种情绪从触角尖端顺藤而上。
某只团子开始打小报告。
麻麻一言不合不要我你怎么还不来啦,麻麻很辛苦你怎么还不出现啦,每天都有人要害麻麻要害我啊你怎么不打回去啦,麻麻最近好辛苦你干嘛还要让他费神来见你啦。
说来说去,好像句句都在吐槽他这不负责任的父体。
这种经历非常奇特,和这世上血脉最相近的人,隔着一层温软的皮肤和柔滑的衣料,进行着没有任何隔阂与伪装的对话。团子“说”到激动处,在腹腔中动起来,不断有小小的凸起在皮肤上显现,又随着它的动作平下。
这似乎让母体感到不适,躺在床上的青年皱着眉闷哼了声,但大抵实在太累,没有被惊醒。
弗洛多斯动了动手指,精神大海轻微摇晃着,安抚那躁动的小船。精神体末端传来迷惘的波动,弗洛多斯蹲下,凑近母体的腹部,低声说:“他很累,让他好好睡觉。”他眉梢轻轻一弯,“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菌族从着床成功激活精神体开始,就拥有了种族世代的本能。比如精神链接,比如生存,比如繁衍。但更多的,依旧是靠着种族优秀的学习能力而得。
幼体不知在母体的文明里学了些什么东西,精神链接里表达半洋不土,只能通过上下语境来分析含义。弗洛多斯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模样,心里有些好笑,仿佛某一瞬间,突然体会到当年老师的心情。
掌下的动静逐渐小了,幼体的精神体还在大海里乱窜。弗洛多斯抓住它,想将它送回去,幼体的成长也需要好好休息。
在即将成熟这段时间,幼体就是菌族最原始的状态,需要适宜的温度,充沛的营养,足够的睡眠,和很多的精神能量,才能好好长大。而这些东西的唯一来源,就是母体。也因此,在方格斯,无论帝国还是联邦,都有相关律法保证母体这段时间的无条件准假。
或许该告诉母体这些?弗洛多斯看着掌心出神。可若是说了,母体因此把幼体消灭怎么办?在他的文明中,对于域外物种是怎样的看法……他们对此一无所知,对坦白的后果无力承担。
心中涌起复杂的滋味,弗洛多斯轻叹一声,拉过旁边薄被,盖在母体身上。歉疚地理了理他被压得有些乱的额发,不再打扰他。
幼体的神经波动还活跃着。弗洛多斯没有养孩子的经历,自己那位“养母”的做法不值借鉴,不知道该怎样安抚他才能让他入睡。他思量了一会儿,起身出营帐,找人要经验。
华景烁醒来的时候,听到一阵隐约的旋律。那声音低如耳语,凝神细听,才听出其中轻和的调子。
肚子比平时沉了些,华景烁愣神,抬头看去,就见弗洛多斯坐在床边,低声轻哼着什么。一边哼,自己的肚子就被轻拍一下。
华景烁:“……”怎么回事,大家都这么热爱我的肚子?
他暗自纳闷,只是青年注视着被间拱起的神情太过温柔,一时间,他屏住了呼吸,不敢有任何的打扰。然后下一秒,脚踝就不自觉抽动了下。华景烁急急地呼吸几下,截肢的心都有了。
弗洛多斯被惊醒,回过神来,偏头就见自家母体睁着双无辜的眼,往被子里缩了缩。
[我什么都没做。]
弗洛多斯清晰地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话,他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温暖的感觉溢满心间,令他有些意乱神迷。
大哥你人设崩了。华景烁在心里吐槽了句,好歹尴尬被这笑声扰乱,他从床上坐起,看了看四周。是个陌生的地方,有点生活气息,看起来是住所。他曲腿靠在身后的墙上,问对方:“你刚才在做什么?”
弗洛多斯略一挑眉,随着母体的动作,手下的皮肤远离了他。他握了握手,手上还有些温暖的触感残留,他说:“你的孩子有些躁动,我想让它安静下来。”
我的孩子?华景烁呆了呆,只听对方的声音继续响起:“那是我们这里的晚安曲,听说能让孩子入睡,所以……”
后面的话华景烁已经听不见了。一点点红色从他的耳根往四面八方蔓延。他埋下头,不知怎的突然有点羞耻烦闷。仿佛什么不乐意让人知道的事情突然被人捅破了窗户纸,带来丝丝缕缕的酸涩,令他难以呼吸。
不知什么时候,轻松的声音停了下来,半晌,一双手揽住他的肩,将他带进一个宽阔的怀抱中。他埋在对方的肩窝,鼻间隐约有清淡的香味。
他听到一个声音。
“别怕。”
如同喟叹。他闭上了眼睛。
*
科研工作的上班时间,通常情况下是“白加黑”外带“六加一”,放假就像薛定谔的猫,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来。但在一般的文书规定上,也的确有和普遍市民相同的工作时间规定。
这周的工作时间,算是最符合合同规定的。周五完结了这阶段的工作,趁这难得的闲暇时间,华景烁回了趟学校。
叶余的项目一周前基本完成,交接了几天,两人前后脚回到学校,又累又热,就直接约在食堂。
大男人,不考虑太多。
周日中午,比起平时食堂显得有些空荡。华景烁提前到了食堂,点了些清淡的菜,买了杯豆浆,就坐在角落里等待叶余。
饭点渐至,人慢慢多了起来。到十一点半,远远的,华景烁看到那个多日不见的青年朝他大步走来。
叶余长得红了些。对,不是黑,是红。他原本燕麦色的脸蛋上多了几片高原红,因为天热穿得少,还正好显出领口上方层次递进的渐变色皮肤。
他倒一点都不在意。从喧哗的食堂人群中穿过,大马金刀地在华景烁对面坐下,一脚搁到桌下半空中的横杠,伸手拿过桌上的豆浆,一口闷下。动作之豪放,气力之英迈,实为叶余同志二十七年之最。
“……你是去梁山上走了一遭吗叶老头?”华景烁手中的筷子放下,正视这位仿佛整了个心的挚友。
叶余伸手抹了把嘴,目光炯炯地看过来,语气神秘:“这次去藏区吃了个大瓜。阿景,你知道‘深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