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浅抱头,顺手抓住瞬间被吹散的发带,另一手极力拢头发,忽然动作一滞,然后眼睛就瞪圆了,他看看被风吹动的发带,看着正帮忙摆弄帆的亲爹,再看看手里飘扬的发带,如果他真的没眼花的话……
“爹哇,这船是迎着风走的?”小鸟在尖叫。
帆船逆风行驶,这很是个问题。
此帆船逆风不仅能走,走得还贼快,就更是问题。
“爽啊!”那边叫得狼哭鬼号的就是正在掌舵的程靖。
船长程靖,带着他的大副、二副、三副,在海面上肆虐了足有一个时辰,最后连水清浅这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都摸到规律,学会调节风帆与风向维持在某个微妙夹角之间,保持船的逆风而行,程靖才满足的慢慢把船停下来,抛锚,把帆也降了。
四个人,一人一水囊,累的有点虚脱,躺在甲板上喘息。
“啊!真好。”程靖躺在甲板上呈大字型亮白条儿,没头没脑的感慨。
早就累的又饥又渴的水庄主夫妇彼此歪头遥遥一对视,很理解,程靖孤单一个人,看来这些年真是被憋狠了。
程靖的爹是飞天儿,研究语言的,也曾经出海探险,跟远方的各地土著打交道,那厮能说几百种语言,程靖从小跟着他爹在海上漂泊过,就是喜欢大海,跟水庄主夫妇不一样,他是从接受完传承的那一刻,就立即决定他的后半截人生从改良船舶开始。
‘风之精灵’是程靖的第一个设计,历经了三年的修改打造,这艘船完全就是帆船模式的终极状态。从水清浅最开始对这船大惊小怪的样儿,你就明白这船的设计到底有多逆天了。说‘风之精灵’能完全顶风而行,纯属扯淡。但在侧风下,保持某种角度的高速逆行还是可行的,这样的船舶对时下的东洲大陆来讲堪称神迹。心爱的帆船造出来之后,压根不敢露脸,试航都是偷偷摸摸的。程靖倒想造个大的呢,可他要敢把‘风之精灵’拿给帝国海军下订单,那得多二啊!
各种船舶改良的技术,按部就班一点点透露,一丝儿冒进的心思也不能有,否则就太扎眼了。一艘载好几百人能漂洋过海的大船哪,需要改进的地方又何止成千上万处?这要是稍微急性子一点,都得憋出毛病。程靖看起来就不像个慢性子。估计憋得够呛。
“找个合心意的人吧。”水庄主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了建议,秘密总憋在心里,连个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不是那么回事。
“上哪儿找啊?”大龄单身青年很悲愤。
他们指的是伴侣,不是露水姻缘性质的红粉知己。
飞天儿总是太孤单。有眼界的关系,毕竟,找到一个能让飞天儿情投意合的伴侣真的太难了,人哪,一旦有了理想,有了眼界,对成亲追求的就忍受不了‘将就’。当金钱财富社会地位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后,浑身都开金手指的飞天儿们总不至于为了结婚而结婚,至少,也得找个感情契合的,又有防着身份被利用诸多因素。
最初的几代飞天儿没什么隐蔽性,官场商场战场各种活跃,跟当时的豪门大族联姻的也不少,这都是能从官方文献里查到,但每一辈最后几乎有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人孤身不知去向,想来是没有成亲的,如今不婚的比例也不见得小,一来二去,像水庄主夫妇和程靖这类的‘野生飞天儿’越来越少,所以飞天儿的数量极低,跟这个也有莫大关系。
程靖用下巴指指船尾给鹭子脱衣服的水夫人,“你真幸运。”
水庄主点点头,“那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
程靖跳起来趴在船舷冲着海面吼,“我想求一个飞天儿软妹纸——”
啪!
程靖的嚎叫被水庄主一巴掌拍回去了,水爹怒吼,“不许在我儿子面前叫.春。”
程靖满脸血的百折不挠,“衡哥,哥哥,你就是我亲哥,跟若姐再生个大侄女吧,我能等。”
“那你慢慢等吧。”水庄主不无怜悯摸摸程靖的狗头。飞天儿的出生率也低,不知道是不是遗传因素,反正事实证明,水庄主夫妇琴瑟和鸣和谐这么多年,也就鹭子一个儿子。
那边水清浅穿着水夫人给他改良的厚绸子短裤从甲板上往海里蹦,已经跳上跳下好几次了,玩得正开心,水庄主拉着程靖到儿子身边,程靖抓着鹭子的肩,水庄主抱着鹭子的脚,抬起来,抛尸“一,二,三——回见了您呐!”同时松手,水清浅像个小炮弹一样,尖叫着画了个抛物线,噗通一声掉海里了。
“啊!有鱼咬屁股!”水清浅手忙脚乱的浮出水面,连滚带爬的往回游,被程靖一只手拎出水。往下一瞅,乐了,水清浅的贴身四角裤,从后腰到屁股有一排五个盘扣,上面真的咬了一只乱蹦的彩虹鱼。早知道,昨天钓鱼比赛的时候,直接把鹭子扔水里多好啊!
水清浅刚爬上来没蹦跶多久,又被他爹和程靖抓住了,俩人前后一拎,三二一,小鸟儿吱吱哇哇尖叫着又变成抛物线了。
水清浅在这边玩空中飞人玩得正高兴,殊不知俩猥琐大叔蹂.躏一祖国小花朵的一幕,正落在了几海里之外的人眼中。
姬昭放下千里眼,“小舅舅,那边有艘船,上面的人,不太对劲儿。”
邵明川立刻接过千里眼,向姬昭指的那个方向望过去。距离真的太远了,若不是用了帝国最新改良出来的千里眼,他们恐怕还发现不了那边竟有船只。可即便有千里眼,从他们这个角度,也看不太真切,听姬昭的意思,有人大海抛尸?
邵明川拿着千里眼迟迟没有放下来,这边姬昭已经下令船往那边行驶了,他们这是海军训练船只,没有什么固定巡逻航线,今天驶到这片海域完全是无心,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撞见这种事!姬昭蹙着眉头,年轻的脸上满是严肃。
其实,邵明川举着千里眼张望时,水清浅已经被他爹扔海里了,这样远的距离,邵明川只能看到船影子,哪里还能分辨是不是杀人抛尸?所以,邵明川找到远处的小船的时候,他第一眼注意的并不是什么凶手,而是那艘古里古怪的船,邵明川嘴里‘咦’了一声,随即,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邵明川在帝国海军服役已经超出十二个年头了,对船的了解,不敢说比得上那位‘纵横船舶’的金手福伯,至少能压过很多船长一头。那艘小艇乍看之下,只觉得小巧精致,多看第二眼,隐约能感觉点不同的味道;再仔细看第三眼,就能发现奇特之处,至少那船型跟时下里的大相径庭。
邵明川眯起眼睛,下令训练船全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