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瑕促狭道:“我……”
千水却好似看透般,眉眼弯了弯,温和笑道:“仙君贵人忘事也正常,上次相见也是几百年前了,不知你的二位师兄可还好?不介意的话去我府上坐坐吧。”
木偶倾身为二人沏了杯茶,似乎是看出温瑕局促,千水抬抬手将那木偶遣了下去。
要说千水这冥府,正如它的名字一般了无生气。光是踏入这儿就仿佛气温都低了几度,偌大的府邸没有一位小厮,所有事务都是千水身旁这木偶一手操办。温瑕沐浴都只能自己调水送进客房,洗完再自己将水调走。
想来是让魂上了木偶的身。千水不愧是史上第一位御魂修成下界大能的家伙,魂本就是脆弱易散的东西,他不是第一位御魂师也不会是最后一位,这么长久以来却是唯一一位只炼一个魂的的御魂师。先前御魂师都将魂当做一次性用品,用完就扔,这玩意本就难以操控,控制不好还容易反伤自己。
千水手中的那魂却安分如一只绵羊,温瑕看着习惯了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也稍好了一些,便直白的打量那魂。
“这是澹雅,你还记得吗?”千水将茶杯推过来一些,面上的笑意还是温温润润的。
温瑕将冪篱摘下,也微笑着接过茶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我都不记得了,前辈是家里师兄旧识?”
指不定有幸认识了这位魔尊也得是沾了二位师兄中哪位的光呢,白瑜不太可能,指不定是蓝炎。
千水道:“确实是旧识,怎么?家里师兄都不离家,就派你来玩?”
他语调调笑,温瑕听着莫名安心,这位魔尊虽说不熟却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感,令人下意识就放松下来。
温瑕笑了笑,捧着茶杯又抿了一口道:“师兄现在在忙什么我也不清楚,他们偶尔还是会下来玩的。”
千水点点头:“那林天殷呢?你林前辈还在到处糟蹋女仙?”
“唔,也许是吧。”林天殷他见得少,白瑜总说这人到处勾搭良家妇女所以没空来见他们,也不知这话几分真假。
千水又点点头,再看向温瑕。虽说千水是傍着尸身,温瑕看他却还是觉得与常人无异,身上没有腐烂也不见尸斑,眸子也不见浑浊,真不知一具死掉的身体要如何才能保养得如此生动。
“问了那么多蓝炎白瑜林天殷,那你呢?你来下界又是做什么?”
温瑕看着千水的眉眼,浅薄的颜色却好像能将人吸进去一般醉人,他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开了口:“我……”
“嗯?”千水放下了茶杯,突然伸手按住温瑕的肩膀凑了过来,温瑕手轻轻抖了抖,茶杯中的水不小心泼了出来,猛地眨眨眼回了神。千水抵着他的额头,直直盯着他的眸子,突然皱了眉。
“你魂上的封咒是怎么回事?”
“……什么?”
“你放开他。”
一道凌厉的剑气直直冲过来,千水抬手挥袖将剑气化去,温瑕还未做出反应就被一揽腰带了出去,千水伸手要捉,来人抬剑去挡,千水只得收手回避,须臾间温瑕就被揽着带到院落中,待尘埃落定……温瑕神色复杂看着腹部那熟悉的黑底红纹护臂,都不需要回头,便已知道身后是何人。
“青灯墨莲?”千水拢了拢长袍,看了看墨莲又看了看横在温瑕腹部那只手,挑眉笑了笑,“有失远迎。”
温瑕长长叹了口气,抬手拨开墨莲的手臂扭头看着墨莲张口欲言,墨莲也看着他,眉紧紧皱在一起,好似下一秒就要朝他大吼出声恶狠狠质问他些什么。他眼中情绪交杂,温瑕望进去,不知怎的好像就读懂了他这一眼。
不可置信,震惊,愤怒,不解,和……难过?
温瑕眯了眯眼,而后扭头不再看他,往千水那儿走了两步拱了拱手道:“前辈,失礼。”
千水微笑着摆摆手,看着的却是墨莲:“无妨,有话不如坐进来继续谈吧,墨莲大人,请?”
墨莲沉着张脸,将剑收回了鞘中。
“前辈刚才说……在下魂上有一封咒?”
墨莲刚坐下,听着这句神色一凛,直直看向千水。千水不为所动,捏着茶杯的手指都没紧上半分,只关怀的看着温瑕,自动无视墨莲的存在。
千水点点头道:“正是,你什么时候招惹了什么家伙,这一道符咒还挺厉害。”他顿了顿,又道,“这咒下的时候那痛可是刻骨铭心的。”
下咒的时候有多刻骨铭心温瑕是不清楚,下咒的人多狠毒他却是能猜到。若是他自寻封咒也就罢了,可他何至于把记忆全封上?再言他哪里是会得罪人跟人结下深仇大恨的性格,可若不是有仇,又为何要下封咒?
温瑕问:“那这咒能解吗?”
千水想了想,点点头:“我不能怕是也没有别的人能了,只是刻咒多苦解咒多痛,你可想清楚这咒你是不是真的要解。”
温瑕摇摇头轻声道:“解吧。”
千水抬起手,指尖点上温瑕眉心,好似一股暖流涌入温瑕的意识。他缓缓闭上眼,那暖流搅得他不清醒,正昏昏欲睡,突然好像触到了什么机关,撕裂般的疼痛蜂拥而至,温瑕还来不及踉跄,指尖就开始冰凉,全身温度都往千水指尖汇聚过去,那感觉好似要将他的魂抽了去。他浑浑噩噩睁开眼,错愕的表情不知到位几分,最后见到黑丝不知是谁的长发,便彻底失了意识沉沉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