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瞪着那杯子,仿佛要在上面盯出一朵花来。下一秒,她伸手向前,微凉的酒液隔着杯壁带走手心的温度,冷星仰头喝尽了。
胸腔里忽得窜起了一把火,喉咙里辛辣的感觉让她泪眼模糊。酒精烧得她苍白的脸通红,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这感觉不同于方才的浅尝辄止,此刻她浑身火烧火燎。
“好热……”她低声自言自语,踉跄着走向空调的方向,不知道摁错了几个键才将温度又调低了几度。
18度。千汐月最喜欢的温度。一个完全没有环保意识偏执地喜欢低温的吸血鬼,在冷星不在的时候总是把空调的温度调低,让整个屋子都变成冰窖。
更加寒冷的风吹了出来,驱散了胸腔里燃烧的火焰。冷星满意地转了个方向,又走了回去。
这一次,她丢开空空如也的威士忌瓶子,抓了一瓶伏特加。
又是满满一大杯,又是一饮而尽。
她原本不是这样的,她原本不会这样的。即使是一个调酒师,她也保持着近乎滴酒不沾的生活状态。当千汐月把酒当做水来挥霍的时候,她只是淡淡说:“饮酒过度会造成酒精性脑病,那样手就不稳当了。”
她是要做外科医生的人,手抖岂不是砸了饭碗。不能喝,坚决不能随便喝。
所以她即使迫于无奈,也是轻轻抿一口,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疯狂。
不过她也没有千汐月千杯不倒的海量,两杯下去,她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全身都像是着起火来,以至于她甚至没能放稳杯子。咣当一声,满地玻璃碎片。
“千汐月!大混蛋!大骗子!无情!冷漠!自私!”她醉得狠了,却还是停不下嘴来。一会儿是带着迷离酒意的低声絮语,一会儿是近乎癫狂的大喊大叫,“我好恨你!你抛弃我!你没人性!你良心被狗吃了!”
几滴眼泪滑落,之后冷星又开始喃喃自语,摸索着酒瓶子,就好像她还不够醉,不够疯一样。
“可是我还是爱你啊……”
泪水就像开了闸一般汹涌而出,她一边哭,一边拼命把酒往嘴里灌。胃里都是燎原的火了,她还是灌着,恨不得喝死自己一样。她好像已经忘记了酒精中毒的可能性了。
朦胧的意识并没能阻止疯狂的发泄。痛,太痛了,心里的难过翻江倒海的泛滥。原本感情深到一定程度后分手就是极度心伤的事情,即使有朋友陪伴,亲人照拂,也会难过的在夜里泣不成声,也会睁着眼睛望向上空,回忆起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也会在触摸到每一件物品时自动蹦出那个人的音容笑貌。
何况是冷星这样死要面子的人呢?
无论她心里多么的不快活,她都要表现出自己活得比谁都风光,都痛快,都春风得意。她是要经营完美人生的,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凄凄惨惨戚戚变成别人的笑谈?
“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再也不会爱你了!”她死死咬着嘴唇装出波澜不惊的样子,以至于带了一丝决绝的狠戾。然而终于摔进家门的那刻,她失声痛哭。
怎么可能不爱了呢?若是真的不爱,何必一遍遍的重复,想要自我催眠?
心脏里仿佛扎着一根针,每跳动一次,就更推进一次,直到血肉模糊也未曾停息。
那种难过,大概是什么语言都不能诉说的罢?唯有亲身经历一次,才知道被生生撕碎了是什么感觉。她懂了,她真的懂了,她明白了高中时代好友近乎癫狂的大笑与痛哭,她明白了那么洒脱的一个人为何会变得如此执拗,变得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下贱和不放手。
舍不得啊……真的,好痛,好痛,好痛啊……
泪水混合着酒液倒进胃里。唯有用酒精来麻痹,来逃避,才能稍稍缓解一下难捱的苦痛。她不敢看,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个人的影子,她连闭上眼睛都不能。
那双蓝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视她:“再见,冷星。”
她跪在地上,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要求她留下,她恨自己的犯贱,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没法毫不在意,云淡风轻地将这些拂过,就像曾经面对的每一个气急败坏的对手。唯有真的动了心所以才会这么痛,这么难以割舍,就好像千汐月的离开是生生地将自己劈成两半。因为爱到将她当做的自己的一部分,所以……
有谁能轻易地将身体的一部分和自己剥离呢?你可以眼都不眨地剁了自己一条腿吗?
理智如冷星,也不免疯了。
几斤的烈酒下去,她不是不知道后果,可是生平第一次,她放任自己,不再克制,变得酩酊大醉。
酒瓶砸在吧台上,冷风将她包围住,驱散那灼热的温度。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抽动,她的唇不由自主地念着,念着那个她如此深切地爱着的人。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体温在急剧升高,她也不知道醒来后会是如何。她确实是在折磨自己,但是她不想管了。大概除了父母身亡的那一次,几乎受辱自尽的那一次以外,她没有这么难受过吧。
就这样,冷风和酒精一起促使她的体温疯狂地飙升到接近四十度,冷星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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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Li's当然就是冷星打工那家店的名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