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季阳抬头看了副驾驶座上一声不吭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赵友臣一眼, 随即意识到王慧敏这声“你爸”, 说的不是赵友臣。

王慧敏提到赵友臣的时候, 只会说“你赵叔叔”，这一声“你爸”, 只有可能是他亲爸。

“他问我什么？”陆季阳想不出他亲爸还有什么是要问他的，最近的一次联系，电话接通那头劈头盖脸就来了一句：“我下个月要结婚了。”

算起时间，他亲爹说的“下个月”刚刚过去没几天, 现在正应该是和老婆孩子阖家欢乐的时候，联系他这个跟着“前妻”走了的儿子做什么？

陆季阳放在大腿两侧的收握成拳，顾琛似有所感，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五指收拢, 在他手上安抚性地捏了捏。

王慧敏见他没什么过激的情绪变化, 放下心接着说道：“他说你奶奶很想见见你，问你过年的时候能不能去看看。”

这事儿之前那人就在联系她了，原本她想直接拒了，但那边说老人家身体状况不太好，天天念叨着想见见孙子。

当初她跟那人离婚的时候, 说好了离婚是你情我愿的事, 财产和陆季阳的抚养权都商量得很明确才走进的民政局。

没想到签字的时候陆季阳的奶奶冲进来了，说什么也不同意, 差点还撕了两人的户口本。

王慧敏扪心自问, 虽然自己的婚姻宣告失败, 但在这段婚姻里绝对是遇到了让大多数人都要羡慕的好婆婆。

这几年如果不是离了婚身份不合适，她还真想亲自去探望一下老人家。

陆季阳他爸可以不管，但陆季阳他奶奶不一样，这位上了年纪的女性对她和陆季阳来说都算得上是较为重要的亲人，因为这一层关系，虽然内心很矛盾，但她还是希望陆季阳能去看一眼。

但她知道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知道她这个做妈的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孩子。

知道是奶奶的传话后，陆季阳神色缓和多了，他下意识反手摩挲着顾琛的手掌，问：“一定要是过年吗？”

王慧敏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陆季阳会问这个问题。导致她矛盾的原因之一正是这个，大过年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家庭团团圆圆......

“我去。”陆季阳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我后天就去，呆两天，然后回来。”

王慧敏看着他，陆季阳跟她对视一眼，接着道：“不是约好了年前拍结婚照，年后领证吗？”

明明这话陆季阳是用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的语气说出来的，但偏偏是因为他这样的语气，让王慧敏差点鼻子泛酸。

“好，那就后天，妈给你订票。”王慧敏说话的时候笑盈盈的，语气像是透着幸福的蜜。

她透过后视镜跟赵友臣对视了一眼，又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陆季阳的言行举止中，摆明了已经认定他们是一家人了。

春节当然是要跟最亲的家人过。

第二天上午，三个来看狗儿子的狗爸狗爹在约好的地方碰面。

“十点十分，可以啊老陆，这次没绕远路，有进步。”张嘉年穿着一件夹克，看了眼手表感叹道。

顾琛笑了笑，说：“有我认路呢，原本给大爷准备了认路的工具，他不肯用。”

陆季阳斜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顾琛，他再提那个该死的防走丢牵引绳就锤爆他的头。

“什么工具？”张嘉年随口问了一句，注意力又落在顾琛手里的纸箱上，“琛哥，你们就打算拿这个装我的狗儿子？”

顾琛把纸箱打开给他看，巷子四个面挖了几个硬币大小的孔，里面铺着棉花和碎布条。“实用。”

“......行吧。”张嘉年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那你们现在还用把狗儿子放我这里养吗？我跟我爷爷说过了，他说他可以养。”

陆季阳说：“暂时不用了，我跟顾琛下学期应该会申请走读，把狗留在顾琛家养着。”

“好。”张嘉年应了一声。

小黑的窝还在老地方，自从上次他们把狗崽的照片放进聊天室之后，另外两只小狗崽很快找到了主人，两个都是女生，陆季阳挺满意的，毕竟一般来说女生比男生心细，更能照顾好小动物。

小黑似乎是刚觅食回来，见他们进来兴奋地围着顾琛和陆季阳打转儿。不过它对张嘉年不熟，只是凑过去轻轻嗅了嗅张嘉年的裤管就跑远了。

张嘉年觉得自己受到了差别对待，控诉道：“我好歹还是它儿子的干爹呢，就这么冷落我？”

顾琛挠了挠小黑的下巴以示亲昵，“它刚刚就是在记住你身上的味道，下回你再过来它就跟你熟了。”

什么样的街养出什么样的人，用在动物身上也是同理。

花苑小区虽然外表看上去破败了一些，但这里的居民都挺热爱生活、享受生活。连这里的流浪狗都过得较为安逸自在。

顾琛刚来的时候跟着小黑转过这一带，早上街道上卖烧饼包子的小贩会跟人乐呵呵地打招呼，掰下来一小块烧饼丢给小黑；中午快餐店的老板会将骨头丢给它，偶尔还会丢几块肥肉；晚上拉面馆的老板娘更是直接拌好了饭倒在后门的小食盆里等着小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