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夜继续说：“是的，她本来是靠饕餮的魂石碎片来中和战士的力量，才能稳定使用的。在你们击败饕餮的那晚以后，她的身体就有了排异的反应，原本强行吸收三个战士的能力让她的身体近乎崩溃，但现在她靠你的能力中和了三种能力带来的负作用，她的运气还是不赖的。尽管借来的力量总有用尽的那一刻，但我们可等不到那时。我要你带着那姑娘一起去喜马拉雅找到我藏在那里的梅克丽的双腿，把它带回来交给我。现在的我已经可以杀死梅克丽了。”

“喜马拉雅？你是说那个喜马拉雅？”我惊呼。

“说了人迹罕至的地方，有必要那么惊讶吗？”漆夜无奈地摇了摇头，“注意了，我不是把它放在珠峰峰顶，应该是在半山腰的地方，反正我召唤了几个冥界的怪物在那边看管，你也是有能力的人，定会在那边感受到共鸣。”

“那你呢？”

“我去回收我丢在海沟里的脑袋。”漆夜回应道，“我只知道佐拉先会去找梅克丽的双手，因为地理位置上比较近。那么，你的动作一定要快，冥界的怪物除了我，谁都不认的。交手的时候，你不要留情，定要出全力。我可不想听到你跟那女孩一齐被冻在那里，或是被吃掉什么的这样的消息，还要赶过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我不想和她一起去。”我的情绪变得低落起来，我知道漆夜说的人是谁，但一想起她对我做过的事情，我的内心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失落，好像还带着让人厌恶的同情。

“哈哈哈。”漆夜听完居然忍俊不禁，“小白，我阴差阳错把你送去地狱走了一遭，你的记忆封锁已经得到破除。所以现在，你的记忆看来全部恢复了。呐，你得明白一件事，那天夜晚杀死全村人的不是小雪的主观意识，那是另一个恶魔在她体内种下的邪念在作祟呀。”

“我知道，可……”

漆夜目露红光，直勾勾地盯着我，我识趣地闭上了嘴。

“苍洁坚信，你是最关键的人。虽说具体情况说不清楚，但你的身份绝对不是一个‘刘羽白’的路人那么简单。毕竟，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那天穿越火海的时候你就应该变成灰烬。继续走下去，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真相。到那时，你可能会发现你和小雪没什么不同……都是寄居在某个躯壳里的一个孤魂野鬼……但亦是天选，是希望。”

我低头不语，寂静的沉默持续了好久，我才反应过来该去看看方晓晴的伤势。我环顾四周，没出一会儿便看到了一双布满黑鳞的赤脚。我潜意识里察觉到周围的环境有所不同，好像我们已经从地下拳场那儿被转移了出去。但着急的我来不及深入思考便单脚跪在地上，一点点往那个方向爬去。到了那头，我发现晓晴躺在地上的身体呈现出灰白的颜色，和她之前燃烧着火焰的赤红截然不同。她被洞穿的胸口连同背部一起往外翻着，有皲裂的鳞甲和翻着的骨头，只是不再往外渗血，好像是她体内的血液早已流干了——我这才意识到——这地上黏糊糊的一片竟然全是她凝结起来的鲜血啊！

“糟糕，她好像没有自愈啊！”我慌乱地意识到这点。

漆夜却略显不慌不忙，她不紧不慢地回道：“因为我捏碎了她的心脏，而且我看她的次元编织也坏掉了。毕竟只是个半道而成的复制品，没那么高质量。”

“你什么意思？”我阴郁地沉下了脸。

“她是乌洛尔转世，这点伤要不了她的命。只不过现在，她作为‘方晓晴’的意识现在正在崩裂的边缘，她要是苏醒过来，可能残留的魂魄便是只有‘邪恶’的那份了。”漆夜闭起双眼，仍旧不做什么补救措施。

“这……”我低头看着失去血色的女孩的身体，冰冷的像是冬日结成的寒冰。

“……虽然苍洁相信这孩子的善念总有一天会同化她被污染的灵魂，但如果她完全变成恶魔之后，陪伴你的那个女孩就此消失不见了。”漆夜冷笑着说道，“所以有趣的事就来了。这样的戴罪之身，你，要不要救她呢？”

我没想到漆夜会这么果决。小雪对苍洁而言，应当算是女儿一般的存在才对，但漆夜这样的思维高度，怕是超越了儿女情长的纠葛。我低头看着这个少女，也不知为何，明明方晓晴是她用来赎罪的身份，我也知道是她抹去了我的故乡。但我现在为什么在为她哭泣啊……

当我的泪滴不自觉地落在我的手背时，我吓得赶紧去擦拭自己脸上的泪痕，但泪水就是不听话，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像是决了堤的河水那般不曾停歇。漆夜看了我一眼，便后退到了一边。

我的心里充满了难以释怀的伤感，像是要和某个知己做出诀别，那种担心“明天有可能就看不到她了”的感觉似曾相识——那不就是当初我急切跑回村庄时的心情吗？在了解了她的一切后，我还会一如既往地恨她吗？在她守护了我十多年后，我还会纠结她犯下的罪孽吗？在她终于快死的时候，我为什么……会感到一丝丝空虚而不是释然呢？我的亲人……几乎是上辈子的回忆了。我的亲人……

恢复如初吧，我的心里是这样喊着的，同时，我的双手开始变得亮起夺目的光耀。漆夜微笑着，对我的选择并不惊讶。那是生命之光，是绿色的，生机勃勃的象征。我在刚才的某个瞬间就在心底做出了决定：我不想让晓晴死掉。便是那么简单，那么果断。我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双手放在晓晴寒冷的身体上，刹那间，周围属于她的一切都开始亮起和我手上同样的光芒。阴冷的房间充满了代表生命的暖色，晓晴的身体又涌现出她的火热，她的身体在迅速地恢复，所有可怖的伤口以及四散的血肉都在这个时刻回归成原样。她的手指开始有了动弹，双眼的睫毛开始发颤。终于，像是从长梦里苏醒一样，她从地上又再次站了起来。

“哥……”小狐狸扑棱着自己灰色的耳朵，睁着自己水灵通透的双眸，带着点惊奇，随后她的目光变得有些闪烁，她跪下身来抱起还伏在地上的我，嘴里抽噎着说，“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晓晴的双臂紧紧地环绕在我的腰上，而我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臂的同时，却又变得踌躇起来。我想我心底还是有些情绪暂时无法放下。我不由地把视线丢到另一边，鼻翼却又嗅到她头发散发的花香，直让我感到蠢蠢欲动。我皱了皱自己的鼻子，不以为然地说：

“我可不是这么快就能翻页的人，毕竟你……哎呀！”

我的身体，明确来讲是自己的腹股沟的附近，霎时传来一阵强烈的痛楚，像是有什么尖利的东西进到我的体内里来了一样，痛得我立刻就扭住了晓晴的腰，女孩马上也尖叫着回应起来。我龇着牙，回过头，却看到原来是漆夜把我的另一条腿接到了我的身子上，兴许是那腿断掉的地方长着根凸出的骨头，才会扎得我深疼。

“你干嘛……疼死我了……”我狼狈不堪地喘着气，脸上滑下几颗豆大的汗粒。

漆夜抬起自己的双手，一脸无辜的模样，但她显然是故意的。等我抬起头来再看向晓晴的时候，她的脸已经红的像什么似的一样。我动了动嘴，本想去辩解，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我打消了。

“选择你，可能真的是正确的。”漆夜猩红的蛇眼再度瞥向我，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又一次被这凌厉的眼眸所慑住，“今后的旅程，我希望你可以真实一点。”

“什么意思？”

“来日方长。这世界虽然有超乎常理的能力和生物，但等你慢慢深入了解以后会发现，这世界的背后也是有双看不见的手在维持运转，换句话说，我们也被某种绳索编织而成的规则所限制。”说罢，漆夜打了个响指。随后，一些黑色的物质从她召出来的空间里喷涌到了我的身上，“我是死神的作品，只有在他的允许下我才能全力以赴，也只有我的行踪几乎对他是透明的。在人界，我便是他的眼。但这些‘暗物质’能够躲开他的凝视。就当做是我给你的礼物吧。”

我注意到自己的右手已经接到自己的肢体上，现在我的身体终于完整了。而漆夜赠予的‘暗物质’很快嵌在我的衣服周围，将我全白的色系立刻变得暗淡。我的战衣又变回了最原先的模样。

“你已经知道自己接下去的任务了，那就放手去做吧。还有，傻丫头。”漆夜突然对晓晴发话了，“现在的你因祸得福，总算能使用自己的天赋了，但你体内的邪恶依然和你共存。你定要好自为之。”

漆夜的话语里透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柔，而晓晴也是听话地点了点头。随着漆夜又一次抬起自己的右手，一阵空间混乱的交错，女人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