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微弱的光把那东西的影子照在了墙壁上,那瘆人的块头高大的真是不像样。从影子上,你看不出它的头,好像是弓起了脖子驼着背一样,和肩膀平齐。那东西的两只手臂粗壮的要命,而且长的可以垂在地上。我看着它一点一点挪动的样子我才意识过来,自己是遇到朝思暮想的雪人了。我设想过一万种跟这玩意儿碰面的方式,但绝对不会是这样的。手无寸铁、走投无路……我想当时应该是我这一生最紧张害怕的时刻。”
“老爷爷,您没带工具就去找雪人了吗?”少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克力大叔发出了一阵怪笑,说:“怪我没说清楚!我在暴风雪里头不小心摔了个跟头,自己的工具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那然后呢?您是怎么从雪人手里存活下来的啊?”
“哼!他自己也搞不明白呢!”阿尤不禁插嘴打断,因为她不想再听老头的长篇大论,“他后来就被人发现在一堆雪里面,冻了个半死,没了知觉。他那断腿——你可别被他骗了——是因为冻伤才做的截肢手术。”
克力大叔气愤地拿酒杯砸了一的移动方式,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明明是像人一样的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爬起来像……像什么什么昆虫一样。要不是我断了片……”
“好了好了,知道了。乖乖喝酒吧你!”阿尤又拿了一杯全新的啤酒,送到克力的跟前,“算我请你的,你闭嘴吧。”
克力大叔看着新灌的啤酒,杯口还冒着气泡,嗜酒的他也便停止了对往事的回忆。抱着硕大的玻璃杯,像个对毛毯有着莫名执念的小孩,缓缓吮吸起来。少女见状,也不再追问,准备起身离开,反倒是一直警惕她的阿尤叫住了她。
“嘿,我不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但要是你是为了找雪人了,那请你们还是尽早放弃为妙。”
“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尤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看着少女,逼得那女孩不自然地压低了自己的帽檐:“那老头的疯言疯语你就当一笑话过了吧!毕竟当年我们也派人去找过所谓的雪人山洞,结果一无所获。所以这故事就是他的幻觉而已,在野外迷了路,冻坏了脑子罢了。别去冒这种险,你年纪轻轻,不值得客死他乡。”
言重了吧或许。阿尤注意到女孩的手指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随后那两个陌生人便在自己的桌前待了一会儿,也没有丝毫交集。再过了半晌,当他们桌前的酒水都饮用完了后,他们便收拾行装,离开了酒馆。阿尤轻吁了口气,她心里念想着希望这事就这样完结了才好。
“我先去牧羊场给它们喂东西吃了。”当店内的钟声敲了三下的时候,赫尔按照往常的时间,带着阿尤提前备好的饲料离开了酒馆。
克力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目送着赫尔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这孩子还真是能干呀……”说完,他歪过头又打起了惊雷般的鼾声。阿尤心不在焉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自己手里的活。约莫过了几十分钟后,当阿尤又一次理干净手中的杯子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自己脚边的工具还纹丝不动的待在那儿。今天是气象预报说有暴风雪的一天,她本就为那些牲畜们做好了打算,但忘了叮嘱赫尔。她叹了口气,反正店内都是些熟面孔,她扛起那袋东西,便去找赫尔去了。
2
事情进展的还是非常顺利的,交代完工作后的阿尤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酒馆里。推开嘎吱作响的木门,熟悉的映入耳畔的铃声,是记忆中的走廊和过道,昏暗的灯光带着慵懒的色调,吧台上又多了几盏空的玻璃酒杯,一切的一切应该是熟悉的感觉才是,但不知为何,阿尤总觉得从踏入酒馆后的那一刻起,有什么东西变掉了。这是不祥的感觉,阿尤记忆犹新,曾经的她也有过这样类似的预警,继而就遇到暴风雪差点没了命,得亏夏尔巴人的救助她才活了下来。在木质的地板上才迈出几步后,阿尤的冷汗就已经浸湿自己的脊梁骨,周围的人们依旧像平常那样有说有笑,但好像在某个人潮拥挤的角落里有一双骇人的眼睛正盯着她,让她心里直发毛。
阿尤是一个非常相信自己第一直觉的人。她深信自己已经处在极大的危险中,但现在不知所措的她只能强装镇定回到自己的吧台前,继续自己店长的工作。果不其然,在她擦拭杯子的过程中,她瞥到一个递来空杯的客人的右手五指被某种奇怪的物质连接着,像鱼鳍一般。在观察客人的时候,她还见到一个瞳孔里还有一层眼皮的人。老板娘看了一眼还躺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克力大叔,不禁有些羡慕这个不知危机降临的老头。
叮铃铃……店门再次被人从外推开。阿尤觉着有些惊异,这样的时间点本应当不会有人再来光临才对。她抬起头,看着进来的男人,虽然语速僵硬,可还是说道:“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进来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魁梧的身材,黝黑的皮肤,还披着一件许久未换的兽皮大衣。格桑大叔缓缓地拉开了一把木椅,在店里头坐了下来。他的鼻子里喘着粗气,像刚刚做过什么剧烈运动一样浓厚。酒馆里的灯火被什么人提前熄掉了一半,坐在暗影中的格桑敲了敲自己的桌子,低声说:“来一杯马奶酒。”
娴熟的阿尤很快便将满满的木质酒杯放到了格桑的桌上。她收起自己的餐盘,立在一旁,对她而言,面前的格桑可能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必须想尽一切可能的办法让他意识到周围的不对劲。阿尤先是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随后开口说道:“倒是很久没来了呢,大叔。”
“……昂。”格桑的语调变得有些机械化,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是遇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了吗?”阿尤暗示着,“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言毕,阿尤觉得自己被数十个带有杀气的眼睛所瞪视。一定是她自作聪明的提示过于明显,以至于那个隐藏在黑暗里的威胁也轻易地察觉到了。阿尤不禁握紧了自己藏在餐盘里的餐刀,环顾四周开始寻找那些杀气的来源。而这时,格桑大叔令人意外地开口说话了。
“是啊,只不过奇怪的事情是‘正在发生’罢了。”
阿尤低头望向格桑,顿时自己的心脏仿佛被凉水所浸透。格桑大叔沉在阴影中的大脸里,他的双眼正在放出幽幽的绿光,紧接着在阿尤震惊的眼神里,他的脸庞从鼻尖开始往上下延伸出一道细缝,随后他的整张脸一分为二往左右打开。而面孔之下隐藏的,却是一个和人头一样大小的苍蝇的脑袋。阿尤惊叫一声,趔趄往后倒去,无处安放的右手顺势带倒了一排餐食。可当她定睛一瞧的时候,这哪是什么食物啊,那一条条蠕动的蛆虫残留在她的手指上不停地蜷缩、扭动,看的阿尤直作呕。
“什么、什么情况?”
“哼,不请自来的人类,浪费我的时间。死吧!”男人的手掌连同整个小臂部分,弹出一根闪闪发亮的尖刺。说是尖刺,但仔细定夺后,才发现那更像是一柄致命的镰刀。男人的后背也整个向外敞了开来,露出两只近乎两米长的翅膀。
“你是什么……蟑螂?”看着长着苍蝇头,螳螂手,还披着人皮的怪物,阿尤却脱口而出另一个昆虫的名字,这全部是她下意识的行为罢了,但这个肮脏的名词很快迎来了那怪物的不满。
“蟑螂?别把我和那种低级的生物相比较。我可是神。”怪物巨大的虫翼在空中振动,离地的它在半空中亮出了自己最致命的武器,“死在我手里也是你无上的光荣。”
阿尤哪肯坐以待毙,即刻拔腿就跑。当怪物露出真身的时候,店内的其他人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不再有任何动作,就连克力大叔的鼾声也停了下来。阿尤觉得他们的皮囊之下也藏着一只只恶心的苍蝇脑袋,于是尖叫着撞开他们,打开门,在怪物的镰刀就要划过脸庞的刹那瞬间,成功逃到了门外。
外面的光晕闪烁着七彩的颜色,晃的阿尤头晕目眩,她感觉自己并不是冲到了室外,而是误入到了某个万花筒一样的世界里,刹那间有些失真。而随着玻璃破碎的声响,那怪物冲破了酒馆的玻璃也跟到了室外。
“人类,在我的世界里,你能跑去哪儿?”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那锋利的镰刀就要划过阿尤的脖颈。女人感觉有什么东西蹭着她的身体,挡在了她的面前。与此同时,怪物的镰刀也横在了半空,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强行拦了下来。阿尤觉得周围的空气好像变得有些暖和起来,紧接着四周七彩的环境竟然开始有了不稳定的褶皱和波纹。阿尤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朝夕相处过的地方好像完成了一次蜕皮一般的变化。而当尘埃落定之后,一切也恢复了正常,同时,自己的面前也凭空幻化出了一个人影。那人披着巨大的绒毛大衣,阿尤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