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季本该是水墨氤氲的画卷,可殷举记忆深处却永远凝固着干涸的艳阳。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殷举提及当年事的时候,还是会想——
那一天……为什么不下雨呢?
只是谈话中触及那些痛苦的曾经,那些被水雾浸润的岁月便在脑中翻涌而来。
记忆里江南的雨季每天都会淋下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的父亲是一个普通人,母亲是一个水系术师,如此就有了他这个水系天赋者。
每逢雨天,他的母亲就会带他穿梭在安静的城市,听着雨点敲击在高楼大厦之间。
彼时母亲水青色的旗袍扫过玻璃幕墙,足尖轻点间,漫天的雨丝都化作温柔的阶梯。
他们踏着涟漪织就的虹桥游走于楼宇之间,店铺门前系着的风铃与雨珠相撞的清响,是童年最轻盈的摇篮曲。
命运转折的节点总爱披着温煦的假面。
那日晨光明艳,砖缝里蒸腾着隔夜雨水发酵的腥甜。
门扉叩响时,穿堂风掀起玄关处悬垂的风铃,带着潮湿气息的风,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一个用白布蒙着眼睛的格外腼腆的女孩立在光晕里,细伶伶的手腕撑着乌木盲杖。
当母亲将他护在身后时,他听见她喉咙里发出细碎的颤音——那是他从未听过的,恐惧的声音。
“盲……盲师大人……怎么会来这里?”
瘦弱的女孩站在暖阳下,圆圆的小脸上十分内向的露出一个羞涩笑容,用细弱的声音道:
“我走过的地方,可都是要流血的。”
“砰————”
话音坠地的刹那,无数苍白手掌扒着门框涌进来。母亲指尖翻涌起的水珠撞碎了防盗窗,迸裂的玻璃碎屑割破了殷举的眼角。
他记得自己拼命攥住母亲旗袍下摆,却抓了满手温热的绸缎——那抹水青色正在被更浓烈的猩红浸染。
没有雨……
没有足够的水……
母亲最后的术法是将他化入自己汩汩流淌的鲜血。
当殷举在粘稠的赤潮中沉浮,看见少女踩着满地玻璃渣走近,盲杖尖端叩击血泊的声音,像极了童年雨季檐角滴落的水声。
很多年后他才读懂,母亲临终时凝望下水道的神情。
那些带着体温的血涓涓渗入阴沟,不是终结,而是最决绝的托孤。
她的血液将裹挟着最后的水系天赋,在肮脏暗渠中护送她的稚子——漂向那个没有她的明天。
……
“所以,你后来北上来了战争联盟?”
因为左思权找医生还没回来,又刚好触及了伤心事,殷举便把当年事跟江剑心简单说了说。
他的过往在联盟里也不是秘密了,甚至论坛上还有对于盲师当年这一行为的激烈讨论。
江剑心倒是第一次听说,哑然之余,又不由得接着问了下去。
“是的,南方有第三精神病院,盲师当年在三院呆了很长时间,我如果继续留在江南,很容易被找到。”
殷举如实的说道。
悲伤像一团棉花一样堵在了喉咙上,让他第一次连枸杞茶都咽不下去了。
江剑心只是叹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