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倮大哥?”阿朵的突然出现惊得他差点摔进排水沟。少女塞给他片晒干的辣木籽,又指着诊所窗户比划出喝茶的动作,突然皱起鼻子模仿他白天被辣到的样子,嘴角扬起调皮的弧度。
“小妮子笑话人?”扎倮作势要抢她手里的芦笙,指尖却触到笙管内侧的刻痕——三横一竖,正是拉祜族“刻木记事”里代表“危险”的符号。阿朵突然收起笑意,对着神林方向连吹三声短调,正是《播种调》里“虫害侵袭”的段落。
深夜的火塘会议被暴雨打断。七八个村民围坐着,都说最近喝了娜依的茶后,总梦见神林里有发光的眼睛。扎倮的笔记本上记着死者名单:岩三、村东头的猎人木嘎、守茶林的老波——全都是反对开发神林的人。
“木嘎死的那晚,我听见他竹楼里有芦笙响。”岩二突然开口,酒气混着雨声在屋里打转,“可他娘说,木嘎的芦笙早就在猎神祭上献给山神了。”
扎倮的笔在“芦笙”二字上画了个圈。他想起阿朵白天的舞蹈,裙摆扬起时露出的脚踝上,新纹了片茶树叶子——和岩三背篓里那截断枝上的叶脉一模一样。
诊所里,娜依从冰箱底层拿出个金属盒。培养皿里的茶树细胞已经停止凋亡,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半透明的菌丝,正以诡异的速度吞噬着细胞壁。她摸着银镯上的字母,想起千里之外的儿童医院,女儿病房里的监护仪发出的滴答声,和眼前显微镜里细胞分裂的频率,竟意外地同步。
窗外传来三声犬吠,是老魔巴“羊肝卜”时定下的凶兆时间。娜依忽然听见竹楼后方传来瓦片轻响,当她握着手术刀冲出去时,只看见阿朵的背影消失在神林边缘,手里举着支正在滴血的芦笙——笙管上的刻痕,分明是串基因序列的拉祜文转写。
暴雨冲刷着神林的腐叶,扎倮蹲在岩三坠亡的古茶树下,指尖抠下块树皮。树皮下埋着半截注射器,针头残留的液体散发着苦杏仁味——和岩三尸体上的毒药,还有老魔巴袖口的青斑,同属“白菊花”提炼的神经毒素。
当他起身时,发现阿朵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正用芦笙在泥地上画出个歪扭的“十”字。顺着她的指尖望去,神林深处有几点幽蓝的光在晃动,像极了老魔巴羊肝上的裂纹,更像三年前那个雨夜,母亲死亡现场留下的神秘光斑。
山风带来诊所方向的惊叫,扎倮的心猛地揪紧——这次,该不会是娜依出事了?可当他冲进诊所时,却看见娜依正对着显微镜冷笑,载玻片上的菌丝突然开始剧烈蠕动,在灯光下形成个清晰的葫芦形状,像极了他颈后的刺青,更像《牡帕密帕》里记载的,厄萨神创造人类时的第一个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