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上,《珞渝博嘎尔部落口述史》的论文文档停在最后一章,标题是《毒箭与达谢:一个神山的双重语言》。林非白对着照片笑了,想起离开那天次仁说的话:“汉人学者,下次来带点电池吧,无人机零件做的鸟窝要没电了。” 原来珞巴族的智慧,从来不是拒绝外来事物,而是让它们长出神山的根。
跨年之夜,他接到扎西的越洋电话,信号断断续续里传来篝火的噼啪声:“非白哥!阿依生了个女儿,纽布爷爷给她起名‘尼波木’,意思是‘神山的雾’……等等,她抓着你的太阳纹竹箭不放!” 背景里传来阿依的轻笑,还有次仁用珞巴语唱的安魂曲,调子竟与石棺里晶体的心跳声奇妙地吻合。
雪在窗外静静落下,林非白摸着胸前的兽骨吊坠,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雾笛般的声响——不是山风,不是林涛,而是无数达谢叶在夜露中舒展的声音。他知道,在千里之外的尼波神山,次仁正在教新生儿辨认十二神鸟的影子,阿依在石棺旁种下新的达谢幼苗,扎西用无人机零件给幼苗做了防雨棚,而纽布巫师正对着约翰队长的罗盘,给孩子们讲五十年前雾中的故事。
那些曾被当作诅咒的雾,终将在每个清晨升起,带着达谢花的香气,带着猎人的歌谣,带着新生儿的啼哭。而神山始终在那里,用雾写着永不终结的寓言:当人类学会与自然共生,所有的禁忌都会化作守护的符文,所有的伤痕都会长出新生的枝叶。
手机屏幕亮起,次仁发来新的彩信:观日台上,十二盏牛油灯围成圆圈,光斑在雾中拼出中英文的“谢谢”。林非白知道,这不是故事的终点,而是一个新的开始——关于倾听、关于和解、关于神山与人类永不停止的对话。
尼波神山的雾,又起了。这次,它不再是诡谲的红,也不是森冷的青,而是如同珞巴族少女珊瑚头饰般的璀璨,如同达谢花初开时的温柔。而在雾的深处,十二只神鸟正在展翅,它们的翅膀掠过石棺上的蛇纹,掠过兽骨链的符文,掠过每个珞巴族人望向神山时,眼中闪烁的、永不熄灭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