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里头霎时陷入沉寂,除了侯夫人这边的人,连同马氏和桑家家奴都是一震——谁都没料想她会这么说话。便是侯夫人了又如何?她总还姓桑,出了阁没两年,还直呼上长辈名讳了。
马氏更是愣得看了她许久,随即一拍案几,怒形于色,“放肆,你以为你嫁了人,就当真一步登天了?等你父亲回来,让他好好看看你如今这副张狂无礼的模样。”
“我还能更张狂。”桑陵说完一揭案几,上头的蒜头壶和几套漆绘耳杯顷刻间倒地,汤水撒了一地,马氏的裙摆也浸透一小半,立即就得来的是一声刺耳的尖叫。
富贵人家的主母,都是坐在高位上颐指气使惯了的,面对小辈和下位者,向来也是呼风唤雨,哪里被这般粗鲁的对待过?
“给我把她轰出去!”马氏举着手嚷叫起来,身后的几个仆妇就要上前,桑陵昂首喝去,“我看谁敢!”
都不需要卫楚和小原杏上前来挡,仅是这一声,就震住了对面那几个老妈子。到底也还知晓她现在的身份,若是当下聂家落败了尚且好说,可偏偏人家风光正盛,谁敢真得罪?
桑陵就将目光再放到了马氏身上,“你和我死磕也成,既然大家都不留脸面,等父亲回来了,从前的那些事我们再好好说道说道。”
“什么事!”马氏也不由得腿上还滴落的水珠了,一步迈上前,“你给我说清楚了。”
她发出一声冷笑来,才要开口,外头奴仆喊了声,“家主回来了。”
原是桑陵来闹事的时候,庄政就派人去叫家主了,今日桑武散会得早,从丞相府议事出来就到官署大院同人闲谈去了,那处离他府邸不远,步行都只需半刻钟,更何况收着这个消息——他是打马来的。
入了院门,匆匆赶到正厅,桑太尉的额角鬓边已经全是汗珠,连后背都是个湿的。十月天候虽说已经很凉爽了,他却只觉得通身燥热,一面由庄政褪去外袍,一面扫视过屋内人等。马氏委屈之态溢于言表,桑陵就揣着手看着他,似乎是等着他整理好了身上再开口。
桑武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还是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这个大女儿气场是如此瘆人,
还真是嫁了什么人就成什么人了,聂策是个上战场的武将,想平日在家也都是五大三粗的,桑陵跟着也成这样了——虽说他自己也不是什么文人士大夫,面对这样的场景,却也有些汗颜的。
“父亲。”等来这一声,桑武闭了闭眼,先招手让马氏下去了。
桑陵投过去一眼,就见马氏抬了抬眉,立即显出几分得意来,不过兴许是怕她再发疯,退出去的步子也格外迅速。
“我听闻你上月刚生。”桑武瞥了她一眼,兀自正了正衣襟,“如何就到这里来了?”
桑陵生产,他们也是有托人到侯府送贺礼的,不过人都没到罢了。——只是桑陵这些也不在意罢了,本来也就没渴望从这个父亲身上得到什么亲情。她牵起唇角讥讽一笑,在卫楚的搀扶下踱步桑武身边坐下。“姑姑被人下毒了,你知道吗?”顿了顿,到底还是叫了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