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今日来谒见皇后的人不少，随后又来了两个皇子，桑陵已是悄然退到了殿西边的抱厦里头去了——不认识的人，也都懒怠去交际。

去那头烤烤火未必不好？

承凤殿外的宫人正回禀了“昭玉夫人还在里头和娘娘说话”，十五皇子和十七皇子就同东平王在门边说着什么，桑枚也没一直随在边上，在殿外走了会，看了看皇城上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桑陵暂且歇息的抱厦。

今天过年，宫城道上的霜雪虽然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但还是耐不住时时飘洒下来的雪花，她的头发上沾了些雪籽，婢女在边上替她拂去，褪了外袍入内，俩姊妹不免打个照面。

桑枚冷哼了一声，自顾自地进来找了个软席跽坐下，就在桑陵正侧面。

两个人安静少倾，桑陵兀自伸着手去烤火，听桑枚忽然开口，“你心里舒坦了罢？”

“为何？”她回视上去。

“我如今没了母亲，也没了弟弟，同你一样，只有父亲了，你不开心吗？”

桑陵都不知道桑枚这个逻辑怎么来的，不过自忖一番，心下唯有讥讽，她倒没有和桑枚比较的心思，不过马氏死了，倒确实让她安心了许多。

开心说不上，只是爽快罢了。

“节哀。”思来想去，还是风轻云淡地来了句。

“父亲从外室那里抱了个儿子回来，同阿肖一样大，你可知道？”桑枚眼底泛红，却依旧扬起下巴，明明眼见得难过，却又想将这些情绪掩藏——偏还掩藏得不太到位。所以神情很是矛盾。

桑陵就望着了身前的燎炉，不禁感慨桑武还是有点脑子的，竟是用这种法子把桑肖公之于众。

“藏得可好了，都不叫我们去见一见新弟弟呢，就叫那外室自己带着。”桑枚又笑了笑，“只是我都不在乎这些了，我如今做了王后，就不必再看着家里的腌臜事度日了，管他生了几个弟弟妹妹呢，与我也没有什么干系。”

她似乎是在和桑陵说话，又似乎不是，倒是自言自语得多，桑陵就不由得欣赏起来。

“按理来说，你见着我，都要磕头。”桑家小妹昂首哼气。

“嗯，好的。”桑陵随即回应，语气敷衍到身旁的卫楚都听出来了，下意识想笑，好在及时抿唇给收回了。

门边两道宫婢身影适时出现，弓着身子往里头传话，“穆武侯夫人，昭玉夫人已经出来了，唤您过去。”

桑陵就颔首应声，起身往门边过去，身后的声音再度传来，“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我夫君私下说过，南边已经开战了，开头就很不顺，穆武侯能不能回来，都未可知呢。”

门口来的冷风吹散了抱厦里头的热气，回音都还在屋子里盘旋似的。

“怎么不顺？”身前人终于冷下脸，回首看了过来。

桑枚就被这一眼吓得怔住了。饶是再憎恶这个姐姐，实际上她也还是清楚的，两个人年岁相差摆在这，桑陵动起怒来，真的会动手。她忍不住退了一步，“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她咬牙逼迫自己对视过去，“成王兵力强盛，穆武侯中了埋伏。”

桑陵就再近了一步，“你若是为了激怒我，那可就错了。事情如何说不好，真真假假的，本就是猜测，不过我脾气不好倒是真的，妹妹——”她压低了语调，“你也早领教过了罢。”

抱厦内顿时传来一声尖叫，震得门里门外的宫奴们都抬头张望，见是东平王后捻起裙摆，拔开腿就往外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