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的飞沙关,愈显荒凉。
作为沙漠戈壁中的边关,这里环境本就恶劣,放眼望去大都是黄土屋小矮房,能瞧见的百姓都是玄军家属。
他们正在帮忙清理战场。
有的早也泣不成声。
跟随玄军指引,韩昭登上西城城楼,迎面就见诸位将领卸甲舔伤。
关于韩昭的到来无人理会,因为他们不论伤得有多重,眼睛始终盯着关外,只有守在城楼门前的亲卫拦了一下,查问了身份。
“你就是韩昭?”
“正是,宣威将军可安好?”
亲卫的表情明显古怪,想来也是对韩昭充满质疑,不过很快他便黯然摇头:“不太好,老将军年事已高,此战凶险,使旧疾复发。”
“原来如此。”
“快请吧。”
带着些许不妙的预感,韩昭有些忐忑的走进城楼。
此时城楼中也是满地狼藉,都没来得及收拾,昏黄的光线中隐约传来好些女子的啜泣,绕过屏风往里侧看去,便见得南菁等人围在榻前,而坐在榻上的枯瘦老头,无疑便是宣威。
众女围榻,皆为韶华。
韩昭心里刚觉着老将军好享受,却听得众女声声义父利如刀,杀得他不禁羞愧,连忙上前深深一礼:“侄儿韩昭,拜见宣威将军。”
室内哭声一静,双双泪眸纷纷回往。
唯有南菁连忙起身,就着甲衣来到韩昭身边共同行礼。
这就有点像偷情许久后终于面对家长,生怕家长不同意,于是恨不得用行动表示‘不同意我们就私奔’的决心。
韩昭心头一暖,也更加紧张。
于是抬头,偷瞄了一下宣威老将的表情。
可惜这位戍边多年的老将纵使受病痛折磨也始终不动如山,那枯黄的面庞时刻散发着无形的压迫,不怒自威。
无声的对峙良久,宣威将军轻哼了一声:“成何体统,下去!”
榻边众女面面相觑,见南菁还是一动不动的守在韩昭身边,她们连忙起身,连哄带拽的将她抱走。
屋内很快便只剩俩人,静得可怕。
韩昭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有些难以承受,索性主动破冰:“老将军的伤,可否教侄儿看看?”
此时宣威老将已经起身离开坐榻,正在披衣挂甲:“无伤。”
看着他分外瘦小的背影,韩昭却感觉看到了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当初第一眼瞧见宇文周也,那该死的沉重完全不是年轻人所能拥有的,这完全就是岁月累成的气场。
所幸,在此之前韩昭已经有过和这些老将相处的经验,见老将军并不吝于言语,他便一个大步上前去,为老将军披甲。
然而宣威老将却躲了躲,摆了摆手:“当不起,免了吧。”
这一句当不起,无异于赵雍的‘我不会助你复隋’,而作为龙唐老将,他们这般的态度并不奇怪。
既然要将阵营分得清楚,韩昭也不再刻意迎合:“那老将军唤我来,所为何事?”
隐约察觉到身后气场有变,宣威将军回头瞧了一眼,见韩昭不再摇着尾巴故作讨好,这才长出鼻息,道了声:“没什么事,只是想与你道声谢。唐家子弟,是你招来的吧?”
蜀山唐门,距离飞沙关十万八千里。
若非韩昭西行时顺路招呼,唐门子弟万不能在今日现身援助。
光是这一点,宣威将军便明白韩昭极具远见,且果敢非常。
“老将军该谢的是唐家堡主,若非堡主深明大义,料我废多少口舌也无用。”
宣威将军的脸色并不好看,声音也依旧低沉:“你早就料到我飞沙关危急,莫不是看不起老夫?”
韩昭摇头:“只是私心。”